李玄都依言服下丹药之后,感觉一股热流一路向下,最终在自己的小腹丹田位置化开,继而暖流从下丹田向四肢百骸散发开来,使得他身上的冰冷之意渐渐褪去。
李玄都又躺了一会儿,觉得手脚不再酸软无力之后,才缓缓坐起身来。
李玄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和头上的方巾都已经不见,披头散发,只穿着中衣。
白绢脸色微红,解释道:“那袍子有些脏了,我就……”
李玄都摆手道:“不必解释,我们之间也无须解释。”
白绢见他又固态萌发,轻哼道:“你又舒服了?据我所知,这‘太阴十三剑’每多练一剑,反噬的力度便会大上一分,你练了十剑,除非你能踏足天人境,否则你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太阴十三剑’的反噬,我这丹药也只能解你一时之忧,所以在丹药效力散尽之前,你还是早些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李玄都略微诧异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难道你也练过‘太阴十三剑’?”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白绢白了他一眼,道:“我曾听……宗内前辈说起过,当年的‘魔刀’宋政也曾练过‘太阴十三剑’,只是‘太阴十三剑’没能奈何于他,他反而还从中悟出了‘天地任我行’一式。后来我……宗宗主与宋政论道,宋政说起过‘太阴十三剑’的种种神异之处,故而我才略知一二。这次太阴十三剑反噬,只因你遇到了慧玄师太这等强敌,那‘万劫佛光’本就是‘慈航普度剑典’中最为厉害的一招,你用‘青墨三千甲’挡下,使用‘太阴十三剑’太甚,故而‘太阴十三剑’反噬也极为厉害,几乎要了你的性命。”
李玄都问道:“你这丹药叫什么名字?”
白绢道:“我们补天宗源自古时的刺客一脉,曾经以刺杀帝王而名垂青史的几位刺客都可以算是我们补天宗的祖师。刺客不是死士,故而又有‘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说法,讲究杀人者必先自救
,故而也有几种代代相传救命之药。此丹名为‘续命丹’,名字虽然俗气了一些,但是丹如其名,切切实实有续命之功效,无论内伤外伤,皆能应对,不过我们补天宗毕竟不是以炼丹为根本,故而此丹不能彻底治愈伤势,只能暂且压制,使人可以有时间去寻医问药。”
李玄都想了想,道:“这倒也难不住我,不管‘太阴十三剑’如何玄奇,在练满十三剑之前,它还是由气而生,要行于我体内的经脉之中,藏于窍穴之内,人体窍穴多不胜数,以三大丹田为重,细微经脉不计其数,最为重要的还是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只要我封住中单田和奇经八脉,‘太阴十三剑’便掀不起风浪。”
白绢吃了一惊,道:“如此一来,的确可以暂缓‘太阴十三剑’的反噬,可你又如何运转气机?”
李玄都道:“我清微宗的‘玄微真术’中有‘散势法’和‘圆势法’两篇,可暂且绕过奇奇经八脉,通过体内的细微经脉运转气机,只是如此一来,不好全力出手,否则容易使体内经脉受损。”
白绢倒是不太意外清微宗中有如此法门。
若说玄门正宗,当属正一宗,除此之外,还有妙真宗、神霄宗和东华宗,至于清微宗,虽然现在势大,但并不意味着它属于正宗之列,否则也不会被划分到旁门四宗之中。
早年清微宗立足江湖,并非是靠着剑道,而是靠着一个“奇”字,而且当时清微宗的剑道一脉也并非今日这般十个清微宗弟子有八个练剑,那时候的剑道一途虽然厉害,但曲高和寡,少有人能够大成,直到老宗主李道虚出,整理宗内的“北斗三十六剑诀”,去芜存菁,精简招式,后又凭借三尺青锋击败“魔刀”宋政,这才使得清微宗剑道大兴,有了几分堂皇气象,渐而以剑道立世,而非靠着各种奇术秘术。
只是如今的清微宗以剑道立世,并不意味着曾经赖以安身立命的手段都被抛却了,“玄微真术”就是清微宗各种奇术、秘术的集
大成者,同时也是清微宗的炼气根本所在。
如今的正一宗和清微宗,一正一奇,分庭抗礼。
白绢想了想,说道:“这个办法倒是个权宜之计,然后呢?你就等着自己踏足天人境界?虽说以你堂堂紫府剑仙的资质,想要踏足天人境界并非什么难事,但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就能做到的事情,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日积月累,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你能保证自己在这段时间中一直不与人动手?就算你能保证,还有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能保证别人不来找你的麻烦?”
李玄都轻叹道:“这两点,我都不能保证。”
“这不就得了。”白绢伸手点了下李玄都的额头:“此法不通,再想其他的法子。”
李玄都想了想,说道:“此法可行,我不必等到自己踏足天人境界,只要能安然回到清微宗即可。”
白绢摇头道:“既然‘三四之争’不是假的,那你觉得那位元婴宗主希望你安然回到清微宗吗?若是不希望,你这一路上能走得安稳吗?”
李玄都毫不见外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白绢撇开脸:“我是来保护叔父的,可不是来保护你的。”
李玄都道:“如今部堂已经与楚先生会合,又有总督署的重兵护卫,便是地公将军唐秦亲自出手,怕是也不能奈何。”
白绢强自辩驳道:“就算不用我护卫叔父,我还要去见冰雁。”
李玄都伸手捂住胸口,故作艰难道:“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还不如一个陆雁冰?”
白绢道:“我与冰雁是多年好友知交,与你相识才几日工夫?”
李玄都正色抱拳道:“原来女侠不是那见色忘友之人,倒是李玄都唐突了。”
白绢“呸”了一声:“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色’?”
李玄都笑道:“各花入各眼,我不敢说自己好看,但总归不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