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来的大清所谓八大皇商，此时，早已发展成了巨无霸的走私集团。

    他们是除了毛文龙的东江走私集团外，另一个向建奴走私的武装集团。宣府镇、万全各卫的官兵和这些商家，经过一百多年的联姻，早已盘根错节，再也难分彼此。

    杨凡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行军到张家口，正好和安三溪伪装的蒙古马贼撞上。索性杨凡就以躲避暴风雪为借口，让大军停留在宣府镇边缘的鸡鸣堡。先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张世泽倒是乐不得的有这种好事。他养尊处优惯了，虽然在勋贵子弟里，他已经算是比较努力的了。但是，这几天的风雪中行军，还是让他很疲惫。

    杨凡晚上请张世泽过来喝酒看戏。他俩盘膝坐在热炕上，一边喝酒，一边在在炕桌上吃着川流不息上来的本地名菜，一边看宣府镇最有名戏班子唱戏。

    这里的名菜不多，但是也有几种本地特色。

    炕桌上一大盘柴沟堡熏肉拼盘。里边是熏鸡肉、熏兔肉、熏羊肉三种肉拼作一盘。

    张世泽尝了一口，满意的说道：“这熏好的肉皮焦红而柔韧，嚼之微筋且有味，肉松嫩而脂少，食之爽澹不见腻，堪称烹饪一绝。”

    杨凡笑道：“我这个人别的爱好不多，倒是美食一道，颇为喜爱。难得大军出征路过宣府，咱们兄弟也趁着公费旅游，好好的吃喝游览一番。”

    张世泽伸出大拇指，笑道：“你这个人啊，平时总是板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不近女色我能理解，毕竟家里有两只母老虎。可是人生在世，若是整天苦巴巴的干工作，那还有什么乐趣。”

    杨凡说道：“你当我不想享受啊，可我跟你能比吗。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的人生起点，那是多少人奋斗一生都到达不了的顶点啊。要不怎么说，人的不平等来源于投胎呢。”

    张世泽说道：“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杨凡说道：“至少要等天气好转。我们只要春季到达归化城就好，时间非常充裕。我可不想让官兵们在风雪里，在草原上赶路。”

    张世泽说道：“你总算是开窍了，这个做官啊，你得会湖弄事儿，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把下面人逼得太紧。搞得太紧张一旦出事，就是大事儿。”

    杨凡喝了一口酒，笑道：“这也说的有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鸡鸣驿如此繁华，也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

    张世泽撇嘴道：“这个鸡鸣驿算什么繁华啊。你没去过张家口吧，那里才叫繁华呢。大同都比不了。”

    这时候，厨子来上菜，高声报菜名。

    “烧南北一盘，大人慢用。”

    杨凡低头一看，原来是这道菜主要是用江南竹笋和塞北口蘑，为主要食材烧制而成。这道菜把南北方的“鲜”都煮了。做出来的菜既拥有了口蘑的醇香，又带有了竹笋的清香味。

    吃着鲜香爽口，风味绝佳，号称是“美肴佳馔一盘，江南塞北二味。”

    杨凡装作不了解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张家口只是一座小小的堡城。能有多繁华。”

    九边的体系，城池按照等级分作镇城、路城、卫城、关城和堡城。

    九边重镇所在地的城堡，叫作“镇城”。例如大同和宣府都是镇城。

    镇以下所分各路的城堡，叫作“路城”。蓟州就是路城。

    在要害地区设卫，卫所在的城堡，叫作“卫城”。例如天津卫城。

    而堡城，就是底层的城堡，张家口，全称叫做张家口堡城。

    张世泽看他对张家口一无所知。只好给他科普一下张家口的牛逼之处。

    嘉靖年间，俺答汗多次上书明廷，请求双方互通有无。在隆庆年间，最终批准了“互市”，从此在边境的一些地区开始了交易往来。

    “互市”分为“官市”和“民市”。

    前者主要是蒙古部落的统治者向明廷贡献马匹来换取明廷赏赐的布帛、丝绸等物资。后者则主要是大明的百姓和蒙古牧民的交易。

    正是因互市的开设，为张家口从军事重镇转变为商业重镇提供了可能。到了万历年间，张家口已经高度繁华了。

    “你可能不知道，张家口那个地方，虽然地方不大，可是流金淌银的好地界。是我大明外贸的集散地。和南方的月港一样的。”

    “那里有八家巨商，盘踞张家口二百年，生意做的包罗万象。他们的驼队远至基辅，莫斯科。”

    杨凡晒笑道：“都是走私生意吧。”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较真儿。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你可别小看这些人。山西老抠能聚财。他们势力大着呢。”张世泽喝了一口酒，神秘的说道。

    “一群做生意的能有什么实力。”杨凡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土财主可是心机深沉之辈。他们暗中寻访有潜力的读书人，特别是家境贫寒的无力读书和科举的。暗中资助他们。”

    “你是想说，这些人受了恩惠，就会给他们办事。俗话说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些人飞黄腾达了，恐怕就会换一副面孔了。”杨凡冷笑道。

    “这些读书人确实是你说的这个操行。不过就算你考中了进士也要有关系活动才能得个好缺。即使当官也需要资金来活动，讨好上官和升职。这些人用两百年的时间编织了一张严密的关系网，拿捏各种把柄，同时加以债务的锁链。控制了大批的文官。”张世泽说道。

    “你想啊，中了进士总得有套体面的房子吧，总得有几个标致的小妾伺候吧，人情往来需要钱吧。只要这些读书人接受了他们的资助，就像是掉到蜘蛛网上的苍蝇，越挣扎缠绕的越紧，再也逃不出去。”

    杨凡忍不住问道：“这朝廷里有多少他们的人。”

    张世泽说道：“除了他们自己，鬼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杨凡忍不住问道：“那这么说来，晋商这么搞，那徽商也差不多了”

    张世泽说道：“这种事情，就是豁子吃白肉，谁也别说谁。大哥不嫌二哥贫，谁屁股也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