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次郎……听见这个名字,青登不由会心一笑。
虽然至今仍未跟对方见过面,但青登与漱次郎之间,有着极奇妙的缘分。
仁王之名,人尽皆知——青登能有此项成就,有漱次郎的一份功劳。
而且是很大的一份功劳。
漱次郎以青登的故事为原型,创作出引人入胜的话本。
此话本推出后,一时洛阳纸贵。
喜欢关注新闻的人,喜欢听说书的人——这二者之间,毫无疑问是后者的数量占据了压倒性的绝大多数。
因此,绝大部分人都是通过漱次郎所着的话本,才知道有“橘青登”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就连“仁王”的名号,也是由漱次郎所创。
可以说,若无漱次郎,断无青登如今的高人气。
宇垣吾朗说漱次郎的才气可以比拟曲亭马琴……青登从没读过这二人的小说,所以对此不予置评。
但他个人认为,如此盛赞漱次郎……这多半是谬誉了。
就连青登这种对日本古典文学无甚了解的人,也知道曲琴马亭之于日本,犹如罗贯中、施耐庵之于中国。
说曲琴,曲琴到。
宇垣吾朗的话音甫落,青登眼角的余光便忽地瞥见摞在他脚边的一套书,其封面上印着一行显眼的大字:《南总里见八犬传》。
“宇垣先生,你还读过《南总里见八犬传》啊?”
“像我这种嗜小说如命的人,怎可能没读过《南总里见八犬传》啊?”
宇垣吾朗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道。
“那倒也是。”
青登微笑附和。
《南总里见八犬传》——曲琴马亭的作品,同时也是他最负盛名的作品。
此书出版时是以连载的方式问世,首度出刊于文化11年(1814),直到不久之前……即天保13年(1842)才完结。
是本写了28年才完结的大作。
在撰写期间,作者曲琴马亭甚至遭遇了失明的不幸,但还是以自己口述他人笔记的方式将整套作品完成。
全书共98卷、106册,合计三百多万字,乃日本古典文学史上最长篇的巨着。
较之《南总里见八犬传》出版时的盛况,漱次郎的“青登话本”也不过尔尔了。
据说,《南总里见八犬传》问世时,可谓是“书贾雕工日踵其门,待成一纸刻一纸;成一篇刻一篇。万册立售,远迩争睹”。
虽然此书完结距今不过18年,但已经有不少文人将《南总里见八犬传》评为武家文学的代表作,与公家文学代表作的《源氏物语》并论。
《南总里见八犬传》之所以能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抛开文笔、故事剧情不谈,光是题材本身就相当有开创性。
安房领主里见义实的女儿伏姬公主因受到诅咒,而与犬妖结合。在得知自己怀了畜生的孩子后,伏姬羞愧自杀,在她自杀的瞬间,肚中所怀的孩子以“气”的型态飞散,与伏姬所佩戴的八颗念珠结合,向高空中飞去并向四面八方散开,飞散的宝珠最终转生为人形,他们即为故事主角的八犬士,半人半妖的八犬士们靠着远超常人的身手本领,四处装逼——以上,便为《南总里见八犬传》的故事梗概。
相传,后世的《犬夜叉》、《七龙珠》等作品,都曾在《南总里见八犬传》里获得过灵感。
在这个绝大部分小说家、剧作家都在孜孜不倦地生产着“武士行侠仗义”、“公公扒灰”、“男女私奔”等文字垃圾的时代里,曲亭马琴居然写就了一篇气势恢弘、要素丰富的奇幻小说。
《南总里见八犬传》的故事题材,哪怕是放在21世纪也不算过时,遑论民众的素养、见识普遍不高的19世纪?
这般一来,便不难理解《南总里见八犬传》面世后,为何能造成如此大的轰动。
同时,也不难明白青登为何会觉得宇垣吾朗称漱次郎的才气足以与曲亭马琴相比拟,乃是谬赞。
“小兄弟,你喜欢读书吗?”
冷不丁的,宇垣吾朗突然转过头来,对青登问道。
“我还蛮喜欢读书的。”
青登答。
“哦?你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宇垣吾朗挑了挑眉,追问道。
“主要以史书为主。”
虽然青登身怀“神脑 9”、“聚神”等一溜儿变态的天赋,可他终究是人类,不是机器。
既然是人类,那就总会有疲惫、想要休息的时候。
因此,在工作、修炼武技之余,青登也会变着法儿地放松身心。
然而,相较于百花齐放的现代,江户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匮乏地厉害。
受过现代文化熏陶的青登,对于歌舞伎、净琉璃木偶戏等文艺表演,以及这个时代的说书、小说,实在是欣赏不来。
在青登眼里,江户时代的小说还没史书有意思。
至少史书里总会出现纵然是小说家也不敢这么编的夸张故事。
如此一来,读书……尤其是读史书,便成了青登平日里的最大乐趣兼最主要的休息方式之一。
当然,青登读史书是真正意义上的“读”。
他完全是把史书当小说一样地看。
他从没想过细致研究史书里面的内容,更没考虑过什么“读史可以知兴替”——他就单纯地读故事、消遣时间。
“史书?嚯~~想不到你不仅是身手高超的剑士,而且还是个满腹经纶的文人。”
在以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阴阳怪气的古怪语调这般感慨过后,宇垣吾朗径直走到房间的一角,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