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青登抱怨衣服款式太老土了,要求购置新衣的。
有向青登投诉御仲间们烧制的公家料理不够正宗的。
有跟青登反映天璋院、本寿院、泷山等人太过粗鲁,有伤风化的。
虽然就职能而言,青登确实是大奥的大管家,但总是被这些无聊的琐事打扰,也是会感到烦不胜烦的。
更气人的是,这帮臭三八屁事一大堆也就罢了,态度还相当恶劣!
自穿越以来,青登就基本没有离开过江户。
因此,和宫等人的到来,是他第一次切身实地地接触到京都人。
在此之前,青登对京都人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基本以负面消息为主。
江户人对京都人的印象,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样:性格傲慢,以“王土住民”自居,特别瞧不起外地人,尤其是东国人;敬语好多,听京都人讲话很累;饮食很清淡,喜欢赶时髦……
起初,青登以为这些传言,只不过是夸大现实的地域黑。
直到他跟和宫身边的朝廷女官们打交道后,他才由衷地体悟到:这些传言还真没有在尬黑!
这帮臭三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与江户人对京都人的刻板印象完美吻合!
她们的傲慢,真是刻进骨子里的。
青登已不止一次地或间接听说、或直接撞见她们肆无忌惮地嘲讽江户人的衣食住行。
总把“东夷好老土”、“东夷真没品味”挂在嘴边,可青登也没觉得她们的穿扮品味有高到哪儿去。
在她们的眼里,江户人就是一帮刚学会穿衣服、只晓得打打杀杀的野蛮猴子。
除了文化影响力之外,无权无兵无财、仅仅只是一个“三无政权”的京都朝廷,根本就没法跟君临日本近三百年的江户幕府对抗。
然而,面对这悬殊至极的实力差,公家人士依旧抱有着极强的心理优越感。
哪怕自己只是区区的一介下人,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公家的狗,就能骄傲地挺高胸膛——这就是公家的下人们的真实心理写照。
和宫身边的女官们甚至在面见像青登这样的幕府高官时,也时常做出无礼之举。
按照江户时代的官场规矩,在与地位高于自己的人会见时,应当注视着对方的胸口才是,视线过高、过低都不合礼数。
然而,她们在跟青登会面时,经常性地将脑袋仰得高高的,毫不避讳地直视青登的眼睛。
青登虽不是那种拘泥于封建礼教的人,但她们这种摆明了就是不给他面子的行为,也着实是令他甚感不悦。
此外,她们的敬语系统确实是发达得可怕,跟她们交流真的好累。
青登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她们为什么可以把简单的一句“谢谢”,给扩充成一条几十个字的长难句?
总而言之——青登对和宫本人无感,但他对其身边的那群臭三八很有意见。
托了她们的“福”,青登现在一听到京言叶就觉得心情烦躁。
【注·京言叶:在京都使用的一种日语方言。发音速度较慢且多用长音,并且敬语十分发达。】
咚~~!咚!咚!
这时,远方传来悠扬的钟声。
第一声较长,第二、三声很急促。
是时之钟——幕府为了告知江户市民们当下的时刻而设置的报时工具。
时之钟大多设置在寺社里。
宽永寺、浅草寺、市谷八幡、四谷天龙寺等十几个地方,都设立了时之钟,报时钟声基本覆盖了大半个江户。
青登和天璋院刻下所听到的钟声,便是来自距离江户城最近的钟楼——赤坂田町成满寺的时之钟。
适才的那3道钟声,就是时之钟的“预敲钟”,以示接下来要准备保时了。
不消片刻,悠扬的钟声再度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8下钟声……朝八时,下午2点。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继续处理政务了。”
说着,青登将腿边的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塞回进风吕敷里。
【注·风吕敷:日本传统上用来搬运或收纳物品的包袱布】
“这么快就朝八时了啊,真没劲……啊,对了对了,盛晴,等一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嗯?”
青登,将本已抬至一半的屁股给坐回至腿上。
“虽然早则明日、晚则几日后,你就能获悉此消息了,但我还是提前告知你一声吧。”
“家茂准备于12月18日,在吹上的梅林举行一场‘赏梅宴’,家茂、我、和宫、一桥庆喜、松平春岳、幕府的高级阁僚们、以岩仓具视为首的京都公卿们、目前留在江户的大名们,都需参加。”
吹上——设于江户城西之丸西侧的广阔区域,亦被称为“代官町”。
吹上之于江户城,好比御花园之于紫禁城。
起初,在江户城的这片区域还不叫吹上时,该地林立着许多武家屋敷和幕府设施。
宽永时期(1624-1644),御三家……即尾张德川家、纪伊德川家、水户德川家的宽广藩邸都设立在这里。
但在明历大火(1657)后,幕府将御三家的藩邸全部迁移至江户城外,然后在御三家的藩邸原址处建造了吹上。
之后,幕府又以元禄十年(1697)发生的火灾蔓延道代官町为契机,将剩余的武家屋敷全数迁移至江户城外。
从宝永五年(1708)纳入部分代官町,开始正式修剪庭园,并于宝永七年(1710)兴建吹上御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