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的场面就像路明非入学那一年的自由一日再度上演了,鬼魅般的影子穿梭在人影错杂的战场中,宛若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幽灵的每一次闪回就会带起成片的血花爆开,敌人如被割翻的麦子般倒下。
不过和自由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真正鲜血淋漓的战场,每分每秒都在死人,那些黑血也不是弗里嘉子弹溅起的红色粉尘能够媲美的,它们把海水染成刺鼻的腥臭味,那股恶臭仿佛要从人的毛孔钻入身体里在沁如骨髓。
尸守群的数量在急剧锐减,却仍像杀不完似的,毕竟它们脚下海底的高天原曾是他们的大本营,现在大本营毁了,可他们依旧在深海中,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他们的家门口。
就像你一觉刚睡了几千年,一出门忽然看见有人堵在你家门口不让你出门要和你单挑,这时候你当然应该是呼朋唤友喊来一大群人把这个闹事者团团围住,一群人单挑他一个。
但可惜的是这群尸守们碰到的不是任人宰割的闹事者,而是一只失去束缚的猛兽,或是一位暴虐孤高的死神。
上千双黄金瞳在滴溜乱转,跟随着那道幽灵般的黑影移动,但他们根本没法捕捉到路明非的运动轨迹,他实在太快了,而且毫无规律可言,上一秒可能出现在几十米外的海水中,下一秒可能就闪身到某个搜寻他的尸守面前。
那只尸守还在惊诧于眼前突兀出现的森然骨面,那道龙形的人影眨眼间就消失了,而尸守忽然发觉它眼前的世界怎么似乎被切分成平滑的两半,伴随着强烈的痛楚和潺潺的黑血,尸守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被那道影子在一瞬间从中分开,斩切它以坚硬着称的躯体对于那道影子而言只是轻描淡写的事,他仿佛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往往在极短的瞬间就能让一只矫健的尸守在不经意间便永归黄泉。
腐龙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尸守们微微颤栗,任谁都能听得出这位尸守之王吼声里的怒不可遏。
它本该率领着它的亡灵大军随着这次海啸被送往四面八方,征占它们能到达的所有土地,但如今却依旧被这位不速之客堵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
贪婪的欲念让它骨子里都在渴求新鲜的血食,被黑焰灼烧的皮肤无法恢复,那是它时隔几千年才重新获得的血肉之躯,却被灼成丑陋破败的空洞。它是如此希冀享用鲜血与肉质,就像渴到虚脱的人对水的依赖,以至于它在无法进食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重获的躯体每分每秒都在腐败溃烂!
更何况那明明是它的猎物,被仅仅一只猎物反围剿了大片的同袍,这只尸守中的王觉得自己无上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这只愤怒的尸守之王用滔天的吼声下达着直死的命令,里面夹杂着晦涩古奥的龙文。尸守们也嘶吼着回应王的指令,它们之间用尖锐怪奇的音调小声交流着,就好似亡魂间的窃窃私语,没人能懂其中的奥义,那是亡灵的语言。
难以想象这些已死的生物间还能有智慧和语言,它们本该是一群只知道杀戮的嗜血野兽。但当它们的王重获新生时,这群野蛮的生物居然被赋予了简单的思想,它们能听得懂那只腐龙的号令,它们存在的意义便是服从王的意志。
尸守群围在一起,首尾相连,再一次跳起恭迎尸守之王时那支邪性而盛大的舞蹈。海水被上千只尸守搅弄起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的中央映出隐约的龙形人影,一圈圈黑色的乱流绘成一个庞大的图案,像是一个巨大的封印或是牢笼,将龙形的人影笼罩其中。
路明非被困在涡流之中,黑色的骨面下发出骇世的咆哮,野兽般的本能促使他奋力挥动骨翼,封印破碎了。当他抗争时,上千只尸守组成的牢笼也仅仅只能困住他一瞬的时间,但它们正好就缺这一瞬的机会,仅仅一瞬却就足以改变太多。
腐龙接连嘶吼着发起号令,尸守群也尖叫着前赴后继地扑向龙形的人影,它们一个个悍不畏死,仿佛争当将军座下最骁勇的战士。
尸守群铺天盖地袭来,路明非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也嘶吼着,仅是一人的吼叫声居然就盖过了茫茫的尸守群,他锋芒修长的利爪交错挥动,卷起大片大片浓郁粘稠的黑血,敢于靠近他的尸守都仅在一瞬间就被切开身躯,就像死神挥舞着象征杀戮的镰刀剥夺这些空虚的躯壳里不该存在的生命。
无数的尸守死去,无数的尸守再度涌上,场面一时间宛若蚁群围噬大象。
大象每一次挥爪就是用巨脚沉落踩踏,成群的尸守宛若蝼蚁般在大象脚下无力地死去,但蚁群实在太多了,大象也有出现出现空挡和疏忽的时候,往往会有尸守抓住路明非攻击的间隙,给予他沉痛的一击,但这也仅仅是让路明非身形趔趄或是呕出鲜血。
他的恢复力是实在太恐怖了,往往在小块的鳞片被撕下的下一瞬就能生长出光洁崭新的。
足够多的蚁群或许能啃噬一头健康的大象,但如果这头大象拥有着近乎不死的韧性和野性,那绝对是蚁群绝望的梦魇。
可尸守并不是毫无意义前赴后继地送死。
腐龙咆哮着发出最后一道指令,尸守们摒弃了本能的恐惧,冲锋的姿态更加凶猛,它们宛若遮天蔽日的蝗虫般汹涌,死了一只就会有另一只顶上,死了一群就会有新的一群扑来,根本不给路明非任何出逃或是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