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乎于蛇歧八家未来命运的会议结束了。
与其说这次的会议是家族最高层的一场议会,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变革,因为通过这次短短一小时的会议,家族接连做下了数个巨大的决议。
首先是与猛鬼众之间的战争被叫停了,短时间内,家族的重心会全部放在搜寻并杀死“神”这个目标上,其次是昨夜造成了惨烈损失的“死侍突袭源氏重工大厦”恶性事件,一切的罪责源头居然是蛇歧八家公认的功臣政宗先生,而政宗也因此暂时被革除了在家族内的所有职务与权力,甚至被现任大家长源稚生勒令禁足一月,最后便是大家长源稚生宣布家族不再视秘党为敌人,等待“神”的问题解决后,源稚生本人会亲自找到昂热校长,以求双方达成和解。
会议刚刚落下帷幕,家主们就马不停蹄的奔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经过一场浩劫后,如今的蛇歧八家百废待兴,新的危机又迫在眉睫,家族还需要在这些德高望重的家主们的带领下才能在这场即将席卷生个日本的巨型风暴中安然屹立。
源稚生和橘政宗一起去了大厦的二十二层,他们要即刻在那里进行辉夜姬最高权限的转移,宫本家主心急如焚地赶回岩流研究所的地下船坞,他忙着龙形死侍的骸骨还收置在研究所的实验台上,等待他的研究,樱井七海和龙马弦一郎则是赶去统筹联络部和影壁层的重建,这两个被死侍破坏得最严重的地方需要家主级别的人物坐镇,工作才能稳妥的进行下去。
最后留在醒神寺露台的,只有蛇歧八家两位资历最深、须发皆白的老家主……风魔家家主风魔小太郎和犬山家家主犬山贺。
风魔小太郎和犬山贺正好坐在长圆桌的横向对立面,蛇歧八家的“忍者之王”和“最强剑圣”隔着一张桌子的宽度。
两位老人只是静静坐着,没有人率先动作,但空气都仿佛无端的凝固了几分,携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仿佛一阵强风拂过,下一刻就会是刀光剑影、血色飞溅的场面。
但这种只会出现在武士浪客电影中的画面此刻却并没有上演,随着风魔小太郎一声重重的叹息,沉默已久的死寂被兀然打破。
“我老了,看来我真的是太老了,曾经那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风魔家的‘忍者之王’已经变成了一个固步自封、不愿变通的老头。”风魔小太郎沉沉的叹气。
这位老人的声音里夹杂着太多的无奈,岁月在他的脸上蚀出了沟壑般的沧桑,风魔小太郎这番话说出口时,他的身上那股和犬山贺分庭抗礼对峙的气场忽然堕了下来,此刻的“忍者之王”身上哪还有半点开刃见血、杀人千里的气势,如果在街上有不认识的人见到现在的风魔小太郎,最多会觉得这是个严肃、刻板甚至还有点食古不化的可怕老头。
“心不减当年勇,岁月却忽然已晚。”犬山贺缓缓摇头。
“不是你,是我们,我们都老了,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已经很难给家族留下什么了。”犬山贺看着风魔小太郎的眼睛,“所以我不喜欢你,风魔君,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不仅是因为上一辈遗留下来的恩怨,而是因为你太激进了。”
“你总想为家族留下点什么,我知道你对家族是一片赤诚,可你不知你的思想已经腐化,能给家族带来新生的只能宫本家主和大家长那样年轻的血液。”犬山贺无比认真地说,“我们守旧的思想已经不适合这个崭新的时代,甚至对现在的家族来说是一种荼毒,我们这些老家伙留下来的唯一用处就是为那些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们尽可能扫除前方的障碍,我们死后的骸骨只能化作家族的地基,年轻人的脊柱和臂膀才能成为家族的栋梁。”
“到底是昂热校长引以为傲的学生,犬山君你的确活得很纯粹也很透彻,我自愧不如。”风魔小太郎缓缓摇头。
“引以为傲么?老师的学生实在太多了,我还远远算不上让老师引以为傲的那一个。”犬山贺忽然想到了路明非,透过那个年轻人,他又想起来六十多年前的自己,“说来真是惭愧啊,我其实早该懂的,老师六十二年前就想教诲我的道理,可我实在太愚笨,花了整整六十二年才明白老师的心思,差点就要带着这份遗憾进坟墓了……没想到我的长大,需要花六十二年这么久。”
犬山贺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这是他藏在心里真情实感的话,但他没有对昂热、手下甚至没有对身边的任何人说,而此刻面对和他从不对头的风魔小太郎,犬山贺竟是把这番话坦诚的讲了出来,非但没有半分别扭,反而有种卸下了某种枷锁的如释重负感。
“我依旧很羡慕你,犬山君。”风魔小太郎语气诚恳地说,“至少你现在已经懂了,你不必遗憾。”
“有人说,人的成长其实就在几个瞬间,也许是得到某些东西时,也许是失去某些东西时,有些人生命中这些瞬间或许来的特别快,一夜之间就长大,而有些人有可能一辈子也长不大。”风魔小太郎忽然扭头,老人眯着眼眺望远处的东京湾,“这么说来,活得久也许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至少我已经这么老了,还能看到这么鲜活的画面,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