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
路明非愣住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太好了?什么太好了?是赫尔佐格被杀死了太好了?还是自己除去绘梨衣赠送的十万花票只得了三百二十张花票太好了?
“太好了,Sakura及格了,原来梦里那个绘梨衣也有给Sakura送花票。”绘梨衣认真地在小本子上补充道,然后举到路明非的眼前。
路明非彻底傻眼了,表情从呆滞变得不可思议,他看着绘梨衣写的话和绘梨衣拍拍胸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再一次无声的从路明非的眼眶中溢出。
原来绘梨衣最关心的是这个么?比起故事里的自己对她的欺骗,比起她在赫尔佐格的阴谋下遭遇的悲惨境遇……最值得她松了口气的居然是故事里的她有没有给自己送花票、自己的花票有没有及格……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
其实很早以前路明非就决定在这一次梅津寺町的旅行中把关于梦境的故事这一切都对绘梨衣坦白了,所以他一直都很忐忑,不敢对绘梨衣表白也不敢和绘梨衣有太过越矩的亲密举动……因为那时的绘梨衣是不知情的,路明非不知道绘梨衣在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路明非想象过很多种可能性,也许绘梨衣在知道梦境故事里的自己是因为把她错认成师姐而与她结缘后,对自己好感骤降,也许绘梨衣在知道那个自己不负责任的本性和对她的所作所为后,会对自己心生怨念,也许绘梨衣会以为自己现在对她好单纯只是想要为自己内心的愧疚于与悔恨而赎罪,因此失去对自己的信任……路明非把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不好的情况都想了个遍。
可路明非唯独没想过绘梨衣此刻的反应……他不敢奢求绘梨衣不对他生出任何责备或是埋怨的心思,因为他没有资格以失信者的立场苛求这个倍受伤害的无辜女孩原谅他或是理解他,哪怕绘梨衣在得知真相后记恨他甚至仇视他,路明非也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这是他亏欠这个女孩的,他犯下了无法被宽恕的错误,罪与罚是他原本就应该承受的,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只能接受,他的心里早就做好了为绘梨衣赎罪一生的准备。
可是路明非没有等来料想中的责怪,没有埋怨,也没有仇视……一丝一毫都没有。
“太好了,Sakura及格了,原来梦里的那个绘梨衣也有给Sakura送花票”……这种蠢笨蠢笨的话,意思很简单,没有任何的深意,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女孩在喜欢上某个人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这样的喜欢是那么直白、那么孩子气,却又那么干净,那么洁白……让路明非之前所有的不好的预想都无地自容。
这时候,路明非忽然想起了梦境的故事里,座头鲸店长曾对他说过的两段话:
一次是在高天原的女人被死侍偷袭的时候,店长为了保护自己的客人们毫不畏死地扑了上去,和死侍缠斗,最后失去了一条胳膊,因为失血过多而濒死,路明非把这头熊一样的男人抱在怀里,一边哀叹这家伙怎么傻一边听着这个男人在临死前的喋喋不休。
那些在心里憋了很久很久的话拼死也要讲给路明非听,因为那是店长的道,是他的一生,是他这辈子唯一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Sakura我告诉你一条真理啊,女人爱一个男人,往往要比男人爱一个女人的代价高很多……有时候这个代价是一生……”
“女人啊……说到底都是很笨的家伙啊……所以要爱她们。”
另一次是在东京的灾难结束后的三个月,路明非他们在高天原完成了告别秀后,座头鲸哪怕少了一条胳膊也一定要固执的带着黑道公主的支票亲自为路明非唱读票数。
店长回忆起几个月前那个来到店里拜访的那个漂亮却不会说话的女孩,那样呆呆的少女居然能通过Line导航找到这里,一口气签下了一亿日圆的支票。
“可别以为女人是好甩掉的东西,她喜欢你,是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的。”
“女人爱一个男人,要付出的代价大很多……但她们愿意。”
……
原来女人真的是这么笨这么傻的家伙啊,一旦她真的爱上你,就会不计得失的对你好,哪怕被你欺骗也心甘情愿……路明非终于知道了。
路明非的上半身忽然扑了出去,像一奋不顾身扑向光耀的飞蛾,他紧紧的抱住绘梨衣,就像在昏迷时梦里的深海中的拥抱一样……但这一次不再是害怕失去的、恐惧的拥抱,路明非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绘梨衣也伸出手,搂住路明非的脖子。
夕阳早就沉落了,铺天盖地的夜色席卷了整个世界,黑暗如幕布般将山崖上的男女覆盖,海风不再如同白天那样清快凉爽,而是透着刺骨的冷意,可路明非和绘梨衣都是温暖的,他们感受着怀抱中彼此的温度。
“绘梨衣……”
拥抱了很久很久,沉默了很久很久,路明非忽然在绘梨衣的耳边开口,因为刚刚从愤怒和悲伤的情绪中缓和过来没多久,所以他的声音还微微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