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眠一整晚都在昏睡,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戚海棠留在仙居殿照顾她,时不时解开她的衣衫,拿着帕子蘸着冰水给她滚烫的身体降温。
阳无尘煎好了药,用冰块冰镇凉透后才给江雨眠喂下,当戚海棠撬开江雨眠的牙关喂药时,发现她的口腔里全是血水,喉咙也被灯笼椒烧坏了,怕是好多天不能说话。
阳无尘顶着一张花猫脸叹气,低声唠叨着:“怎么就这么倔呀,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心里怨气深,可岛主的身份贵不可言 ,你怎么能顶撞他呢,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又是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戚海棠听着他的念叨,趁着月扶疏不在,小声说道:“小太岁医毒双绝,也知道自己没几年时间了,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心里哪能没怨气。”
阳无尘很是心疼:“正因为没几年时间才要好好过日子,成了真正的毒太岁,那就是一坨活着的肉灵芝,哪知道苦和甜。”
戚海棠白了他一眼:“你这话敢当小太岁的面说吗?也就趁她昏迷不醒敢跟我唠叨几句。”
阳无尘:“我可不想给小姑娘心理添堵。”
戚海棠叹了口气:“岛主这几年已经很少给她喂毒了,估计也是存了些恻隐之心吧。”
她伸出涂了红蔻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女娇嫩的脸颊,越看心中越怜爱,“当真是冰肌玉骨啊,别的女子与她一比都是肉|体凡胎,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我是岛主,还追求什么长生,早就和这样的绝世佳人双宿双飞了。”
“咱们岛主真是心如铁石,与她朝夕相对这么多年,雨眠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阳无尘说道:“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活色生香的姑娘,在岛主眼里,她只是一株人形的药材。”
后半夜,江雨眠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
戚海棠和阳无尘离开了仙居殿,两人还是不放心江雨眠,并没有出广寒宫,一起去百花堂歇着了。
他们两人一走,仙居殿只剩下月扶疏的气息,江雨眠又睡不安稳了。
月扶疏亲自煎了一碗药回来,也用冰块冰镇好了才给江雨眠喂下去。
阳无尘和戚海棠给她喂药的时候还是乖乖的,轮到月扶疏给她喂药,她就下意识地挣扎躲避,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松口。
眼看着下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月扶疏只好卸掉了她的下颌关节,小心地把药喂了进去,一碗药喂完又将她的下颌复位,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雪白的丝帕沾染了点点血迹。
月扶疏将它浸在冰水里,洗净了血迹敷在江雨眠的额头上。
她脸上的潮红从眼眶处往外晕开,一直蔓延到太阳穴,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变成一簇一簇的,贴着眼眶处潮红的肌肤轻轻颤动。
月扶疏把手伸进被子里,被窝里潮乎乎的,江雨眠身上新换不久的衣衫又被汗水打湿了。
他栽植的药草,一向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犹豫了一会,月扶疏还是亲手给江雨眠新换了一身干爽的贴身衣物。
她这会已经不怎么出汗了,月扶疏把她从床榻上抱起来,侍女们换了一床新的被褥,他这才把江雨眠重新放回被窝里。
这么一通折腾,江雨眠睡得越发不安稳了,她痛苦地张开嘴唇吸气,模模糊糊吐出几句梦呓。
“妈妈”
“我要妈妈”
“我要回家”
回哪儿去?
回到那个二十两银子就把她卖了的家?
女孩子长得漂亮是件好事,若是漂亮的女孩子生长在穷苦人家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江雨眠这个容貌,无论在哪里都会惹人觊觎,不是权势滔天的人根本守不住。
月扶疏摇摇头,心想江雨眠不食人间疾苦,这个从小在碧海潮生长大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以为她的那个家是什么好地方呢。
第二天正午,江雨眠终于醒过来了。
她昏昏沉沉地一睁眼,活动了一下身体后才发现自己正被月扶疏搂在怀里。
她的后背贴着月扶疏的胸膛,一股寒凉的内力传输过来,顺着她体内的经脉游走。
古人云饱暖思□□,月扶疏过午不食,内力寒凉无比,从不吃饱饭再加上体温冰冷,江雨眠觉得这是月扶疏没有世俗欲望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也练了与月扶疏相同的内功心法,对这种极阴极寒的内力并不抗拒。
月扶疏内力深不可测,江雨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轻柔的声音:“冷了么?”
江雨眠没说话,把被子掀开一角往里面看了看,她身上换了件浅紫色的丝绸肚兜,上面绣着紫丁香,后背就一根带子系着,几乎完□□着,紧紧贴着月扶疏的胸膛。
月扶疏给她换衣服,和给药草浇水培土差不多,江雨眠没来仙居殿的时候,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起床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连哪株药草多抽了一个嫩芽都知道。
江雨眠来了仙居殿之后,那些药草就失宠了。
毕竟药草常有,毒太岁不常有。
江雨眠挪了挪身子,腰被月扶疏按住了。
腰侧那里哪是能随便摸的,月扶疏运功的时候手凉的跟冰一样,江雨眠一个激灵,挣扎得更厉害了。
耳畔传来月扶疏无奈的声音:“别动,再忍一会就好。”
江雨眠只好咬牙忍着,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月扶疏才收了内力,他亲手给江雨眠穿好衣衫后,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准备已久的汤药膳食。
江雨眠喉咙肿痛,只喝了一罐冰镇的奶茶,她吃了药后用冰水漱了口,换了件浅紫色的衣裙穿在身上,强打起精神拎起了她的药箱。
月扶疏坐在桌子旁看着她,“又要去玉笙居?”
江雨眠一张脸冷若冰霜,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月扶疏说道:“我昨天只是随口问问,就算你是说气话,也实在不该那样揣测我。”
江雨眠继续无视他,月扶疏知道她脾气大,发起火来不管不顾,想让她服软绝不可能,只能慢慢等她消气。
两年前月扶疏把她囚禁在仙居殿不得外出,她直接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大半个仙居殿,脾性之暴烈,令人瞠目结舌。
看着江雨眠的浅紫色裙摆消失在门外,月扶疏这才想起明日羽朝太子登岛,恐怕又要一番寒暄。
玉笙居里,闻人听雪和商枝刚刚知道羽重雪要登岛的消息。
闻人听雪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抱着细雪剑仰头望天。
江雨眠撸起袖子给商枝针灸,商枝被扎成了刺猬,顶着一脑袋亮闪闪的银针嘶哈吸气。
姚蓉蓉一边吃着桃片糕,一边在纸上记录江雨眠下针的穴位,她一心三用,还不忘顺便跟她们吐槽。
“羽朝太子来了,羽落清又要神气了,刚刚我去医宫取药,正碰见羽落清身边的人打听闻人听雪的消息呢。”
闻人听雪和商枝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姚蓉蓉。
还不等两人问,姚蓉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他师姐闻人听雪的蛊毒快犯了,除了我们碧海潮生,外头的人可治不好,她要想活命啊,早晚得来碧海潮生求医。”
“那羽落清和她的太子哥哥算准了时间在岛上堵她呢。”
江雨眠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扎完最后一针,她擦干净手,从药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好的牛乳茶,插上一根草杆做成的吸管默默地喝了起来。
商枝和闻人听雪闻到奶香味,又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她。
江雨眠迟疑了会,换了根新吸管把乳茶递给她们俩。
商枝和闻人听雪就着一根吸管,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就喝得精光,姚蓉蓉一吃奶制品就拉肚子,还是对八卦更感兴趣,眼睛晶晶地、兴致勃勃地和她们分享着‘羽朝太子和冰山师姐的爱恨情仇\'。
“要说年轻一代的剑道天才,最令人瞩目的就是烟都这对师姐弟了,其他人都是陪太子读书,捧个人场罢了。”
“闻人听雪和太子师弟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据说太子师弟一直爱慕他的师姐!”
化名商雪的闻人听雪说道:“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闻人听雪是暗卫的女儿,暗卫是他们的奴才,暗卫的女儿是奴才生的奴才,羽朝太子一开始也把她当奴才,这是烟都人人都知道的事。”
姚蓉蓉愣住:“可是我还听说,他们在燕都日夜舞剑,日久生情。”
闻人听雪:“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羽朝太子年轻气盛,白天比剑输了,晚上还要再比,不跟他比就一直在闻人听雪门外吹笛子,闻人听雪要是不出来他能折腾一晚上,烦都烦死了,怎么能日久生情,这也是烟都人人都知道的事。”
姚蓉蓉犹疑地说道:“是这样的吗?我还听说闻人听雪对羽朝太子爱而不得,由此因爱生恨,特意选在太子师弟生辰那日,一剑刺穿太子师弟的胸膛,好让他刻骨铭心。”
闻人听雪:“假的。”
姚蓉蓉:“啊?”
闻人听雪:“杀他就杀他,还要挑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