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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夜色下,玉娘拿出妆奁盒中的和离书,走去烛火前点燃一角。直到和离书烧的只剩一角时,玉娘才将其扔到了炭盆中。

    轻霜站在一侧,眼见和离书烧的干净,不由松口气。可算是烧了,日后她也不必再怕玉娘时常提及和离了。

    门外管家弯着腰道:“王妃,皇长孙的寿礼已经备好。除文房四宝外,殿下又吩咐送一张好弓,另送良驹一匹。其他的皆是些琐碎的。”

    过了十岁,也该学骑射了。

    玉娘抬眸看向院内,眸光往西厢房瞧去,“殷小姐今日也不曾前来?”

    自从那日殷荣搬入府中,于次日离开后,便再也不曾来过。只是京城上上下下到处都在传,殷荣不顾名节搬进了翊王府。

    可实则也不过就住了一夜罢了。

    只是不知此次皇长孙的寿辰,她可会去。

    “未曾来过。”管家弯腰应话,又特意补一句:“如今皇长孙寿辰,殷小姐想必是在宫中陪着皇后娘娘。”

    玉娘若有所思的点头,“都退下吧。”

    “是。”轻霜与管家一同应话,二人退了出去,房门关上。

    屋内没了他人在,玉娘低头看向炭盆。里面仍有和离书的灰烬,那还是她亲笔所写。

    可如今既是无法和离,留着也是无用。

    她盯着和离书出神看了半晌,转而又将始终戴在身上的玉佛拿了出来。

    虽算不上是顶好的玉质,但却是祖母与祖父特意为她买来的,还曾去寺庙里请方丈开过光。自五岁起便带在身上,直至今日。

    烛火下,玉佛中瑕疵清晰可见,但这仍旧是玉娘最在意的物件。

    玉娘轻轻抚着玉佛,眉眼间少有的沉重。

    半晌,她低声道:“祖母,玉娘如今做了王妃,日后只怕是要留在京城了。只是京城不比丹岵县,阴谋诡计实在是多。上次去怀德侯府,就险些被害,亏得玉娘机灵才躲过一劫。”

    至今想起怀德侯府一事,她仍心有余悸。

    但只怕日后,会遇上比在怀德侯府还要凶险数倍的事!

    “相公入京后,昌王也三番五次对他出手。此番更是害的相公受了伤,只怕过几日运送粮草一事,相公还会被陛下责骂。”玉娘一手托着下颌,出神的盯着玉佛。

    这些繁杂事,愈想愈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但偏偏她又走不了。

    玉娘不禁叹气,心中惆怅无奈。

    直到院内窸窸窣窣传来动静,玉娘才抬眼望去。隐隐听见赵辅周的嗓音,起身便要出去。

    但却在将要收起玉佛时,又冲着玉佛低声道:“祖母祖父在天有灵,保佑玉娘与相公平安无虞。等玉娘回去,定会给祖母祖父多烧些纸钱。”

    言毕才将玉佛又重新戴好,开门走出去。

    不料出门就见赵辅周一身酒气走来,玉娘登时拧眉,“殿下明知自己不善饮酒,怎的又喝酒了?”

    见他连路都走不稳,玉娘扶着他往屋内走,但又回头问送他回来的罗展,“殿下今日吃了多少酒?”

    “四……”

    “四杯。”赵辅周似醉非醉的先一步说出口。

    罗展一怔,“壶”字愣是卡在喉间,没能挤出来。

    玉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看向赵辅周,“相公的酒量,也就四杯了。”

    至少在丹岵县时便是如此。

    等他二人进了屋,罗展才小声问一旁的曹清,“殿下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曹清轻轻挑眉,“你说呢?”

    如此恰到好处的打断罗展的话,能醉了才怪!

    -

    但好在他吃醉酒后,倒是少有的老实。玉娘为其擦了脸,又端来水让他泡脚,不料原本躺着的他却坐起身。

    眼见玉娘要帮他脱去长靴,赵辅周却弯下腰,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玉娘坐着,为夫给玉娘洗脚。”他粲然一笑,难得如此欣喜,倒叫玉娘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遇上了何等喜事,竟如此高兴。

    但他吃了酒,玉娘只得道:“殿下吃醉了酒,还是歇着吧。”

    可话音刚落就见赵辅周直接起身,强行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转而弯下腰蹲在她面前,笑着脱下她的鞋袜。

    双脚常年藏于鞋袜中,细白柔嫩。

    赵辅周特意将她的脚置于掌心上比了一下,竟还不足他的手掌大。

    爱屋及乌,他只觉这双脚小巧玲珑,竟也好看的紧。

    “玉娘这双脚,竟也生的如此好看。”赵辅周眸色暗暗,仰起头望她,“日后为夫日日为玉娘洗脚。”

    又在说些浑话!

    可玉娘仍是听的红了双颊,“殿下又在胡说,堂堂翊王殿下,怎可为我洗脚?快些放开。”

    她正要将脚从他掌心中挣开,却又被他握得更紧。

    偏偏另一只大掌又沿着脚踝寸寸往上,酥酥麻麻的行至莹白小腿,抓心挠肺之感玉娘最是受不住。

    “殿下……”玉娘咬着唇角,眸底泛起情欲。

    赵辅周蔫坏的揉捏着她小腿,悄无声息的又往上去,“屋内只有你我二人,玉娘该唤我相公。”

    玉娘双手攥紧了衾被,只得压着声音道:“相公别闹了,我……我来了月事,不可。”

    “为夫知道。”

    对于玉娘来月事的日子,他素来是铭记于心。况且他吃酒后素来不会与她行房事,生怕没个分寸伤了她。

    今日,他是绝不会碰她的。

    可既是知道,又何必来惹她?玉娘一脸幽怨。

    不料赵辅周却道:“玉娘再说一次‘你要护我’。”

    玉娘:“……”

    这有何好说的?!

    但她不说,大掌便肆无忌惮的撩拨,沿着小腿继而往上,倒似是非要逼她说出来不可。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何必如此?

    玉娘当即便道:“我要护着相公。”

    可此话一出,他非但未曾松手,反倒握得更紧,更是得寸进尺。

    “再说一遍。”

    烛火下双眸亮如明月,仰望他的烈阳。

    “相公……”

    玉娘总觉他今日怪怪的,但见他满脸期盼的模样,终究还是又说一遍:“我要护着相公。”

    “再说一遍。”

    还没完了!

    玉娘倒不知这话究竟哪里好听,竟要她一遍又一遍的说。但奈何她这相公力气奇大,她腿和脚都挣不开,只得再次纵容他,又重复:“我要护着相公。”

    生怕他在来一句“再说一遍”,玉娘急忙加一句:“相公,水要凉了。”

    直至此时赵辅周才不再逼她重复,低下头,为她洗脚。

    少有的轻柔,只怕待稀世珍宝也未必有这般轻柔。

    可玉娘却是屏气凝神,不敢乱动,生怕赵辅周今日又折腾她。

    但好在今日的赵辅周格外的老实,二人泡过脚后一同躺下。灼热大掌贴在她小腹上,暖暖的。

    烛火已熄,玉娘这几日都不曾睡好,日日想着留在京城该如何护住夫妻二人,近乎彻夜难眠。此刻躺在他怀里,更觉安心,不多时困意来袭。

    却在似睡非睡时,耳边又传来他低沉嗓音:“玉娘再说一遍可好?”

    玉娘:“……”

    她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想将他毒哑的念头!

    刹那间,困意全消,玉娘只好撒娇:“相公睡吧,今日实在是困的紧。”

    “只再说一遍。”他仍在坚持。

    玉娘哭笑不得,但也只好再次重复:“日后我定会护着相公。”

    夜色下赵辅周低下头,下颌抵在她肩窝,眼尾染了红。

    父皇厌恶他,母妃恨不能掐死他,黎民百姓惧怕他,朝中大臣和大雩朝那些敌军多的是盼着他能早日下地狱的。最好是被千刀万剐、是被五马分尸,那些人才高兴。

    ——可如今有人愿意护他了。

    他再也不是没人要、没人疼的可怜人了。

    薄唇贴上她细白脖颈,玉娘却道:“相公,再有一日就要去皇长孙的十岁宴了,我可不想再带着风领去了。”

    如此,赵辅周也只好作罢。

    但又难受的紧,只得双臂将她不住地往怀里压。

    可仅仅如此,又哪能纾解欲火?

    “玉娘,”他嗓音委屈,藏匿着情欲,“既然为夫不能碰玉娘,不如反过来,玉娘碰为夫如何?”

    “……”这有何差别?

    她这相公果真是没个正经时候!

    可他既然起意,玉娘又哪里是他的对手,终究是被他连哄带骗的引诱深入。难抑的低喘声萦绕在耳边,玉娘只觉双耳发烫,几次试图挣开手,但最终仍旧是身不由己的、肆无忌惮的——

    被、迫、占、尽、他、的、便、宜!

    直到最后他去泡冷水澡,天色已然渐亮。

    玉娘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双颊比冬日里汤婆子还要烫。

    等赵辅周躺在她身后,她更是朝着里面挪了挪,却被他长臂一捞直接拉了回来。玉娘简直欲哭无泪,躲无可躲。

    “玉娘这是何意?碰了摸了,就要躲着我?这与那负心汉又有何异?”他还委屈上了。

    玉娘却羞的仍旧躲在衾被下,不愿出来,更不愿应话。

    只是心下觉得:她怕是要跟着赵辅周……学坏了。

    -

    但自这夜过后,玉娘便不愿再去给他送食盒,就连他身上的伤也不再管了,甚至刻意的躲着。好在次日晚上赵辅周留宿营帐,并未回来。

    而玉娘好生歇了一夜后,翌日一早便带着轻霜与曹清前往昌王府,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四个家丁,托着寿礼、牵着马匹。

    远远地就看见昌王府门前站着几人,一侧还停着一辆贵气繁复的马车,而身后恰在此时传来马蹄声,玉娘循声往后看去。

    竟是罗展来了!

    他骑马冲到玉娘的马车边上,缰绳扽紧,盯着前方的昌王府,低语:“昨夜运送粮草的兵马入京,殿下今日被召入宫中,只怕是要清算运送粮草一事。”

    “皇长孙十岁宴上,殿下叮嘱,要王妃离昌王妃远些。她有孕在身,难保不会借机害王妃。陛下如今,最重子嗣!”

    他眸光一抬,看向同坐在马车内的轻霜,“殿下有言,轻霜务必贴身跟着王妃。倘若再敢如上次那般,殿下定不饶你。”

    轻霜忙低头应话:“是、是。”

    随着马车驶到昌王府门前,罗展也已然调转马头离开了,只剩曹清跟着。昌王妃见是翊王府的马车,莞尔一笑,牵着朔哥朝马车走了两步。

    轻霜下马车后,扶着玉娘缓缓下来,昌王妃与两步外的女子一同屈膝。二人同时唤:“皇嫂。”

    朔哥亦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她行礼,有气无力道:“皇婶婶。”

    玉娘还之一礼,但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好奇问:“这位是……”

    “九公主,是皇室中最小的公主。”

    昌王妃说话时一手有意无意的抚上平坦小腹,“九公主平日里除了烧香拜佛,多是在宫里,皇嫂未曾见过。此次知晓朔哥十岁宴,这才又出宫来。”

    玉娘从未听赵辅周听过此人,但许是常去烧香拜佛,仙姿玉貌中倒也透着几分善。

    “咳咳!!”

    几声低咳将众人的目光尽数拉回,皆是看向了朔哥。

    他面色如同染了胭脂般红,双眸浑浊,像是昏昏沉沉将要晕过去似的。虽是皇室中人,但却瘦的出奇。

    其身上更是透着股药味,像是刚喝过。

    “朔哥自幼体弱多病,太医也来看过,但至今也没能医好。”昌王妃拿起落在朔哥肩头的树叶,双眸不禁红了。

    站在她身侧的丫鬟忙道:“王妃,今日是小殿下的生辰,王妃又有孕在身,不可落泪。”

    闻言昌王妃忙拿着锦帕沾沾眼角,抬眼看向玉娘和九公主,“今日来的宾客多,我与朔哥需得在门前守着,皇嫂与皇妹先进去吧。”

    “等宾客到齐,殿下从宫里回来,到时这宴席便能开始了。”

    昌王也入宫了?

    玉娘更觉今日这事不对劲,但也没敢多问,与九公主一同朝昌王府走去。可思及方才那一幕,又回头看向朔哥。

    不知为何,总觉这位皇长孙怪怪的。

    尤其是昌王妃帮他拿起肩上落叶时,他倒像是……双肩微不可查的缩了下。

    但这二人是母子,朔哥应当不会怕她才是。

    玉娘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眸光敛回,随着九公主一道进了院内。

    但却并未看见,昌王妃在盯着二人的背影进了院子后,眸光骤然一冷,更是将搭在朔哥后背的手收了回来。

    见不远处又有马车前来,她又抬手搭在朔哥后背,倒似是在扶着他、护着他,面上更是扯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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