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心里一惊。
他厨太宰治,自然知道自推聪明得过分,也知道游戏开始的话自己多半是玩不过那么多宰宰。但他真没想到自己被发现得那么快啊。
可恶,难道人还在大厅,就要完蛋了吗?
游戏没告诉他们失败会怎样,简单的出局,还是死亡?或者更惨烈些。风雅终于是从见到一大堆纸片人的热切心情里冷静下来,恐惧感涌上心头。在此之前,他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党,一个热爱二次元的正常成年男性,生活在和平的国家和平的时代,除了打工的时候吃过苦,哪里见过什么危险。
他好害怕。
可是他害怕,视线又忍不住往“太宰治”身上飘。
多好的一张脸,他曾经以为太宰治的眼珠在现实中看不会有什么特别,毕竟也就只有二次元能把一个普通棕色眼睛夸上天,可现在真瞧见了,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可能注意不到的,风雅想起漩涡,想起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神秘,漂亮,危险,黏稠又清亮,让人捉摸不定。
白皙,俊美,消瘦,纸片人的奇妙比例出现在三次元,就是降维打击。
喜欢是有点忍不住的,纸片人是纸片人,如果对面不是卧底的话,那就是正统妈生脸,他的好球区。虽说看着有些坏,眼神有些恶劣,压迫感很强,可是实在是好看哪。是上班痛苦时,回家看见桌面壁纸,都会情不自禁笑出来的好看。
真该死啊。他好像快完蛋了,脑子里还在想风花雪月。
风雅很缓慢地站直,手里是那卷绷带,他虚虚地握着,脑子里想起自己的上司,想起大学时的辅导员,想起自己该死的论文和延毕,终于是找到了平生最养胃的声线:“是吗?你看起来也很特别。”
“太宰治”顿了一下,又笑起来:“真有意思。”
风雅忽得猜出了他大概是什么样的太宰。
比他年轻,虽说灵魂早熟,但总是能瞧出来一点的。这只太宰应该年纪不大,也许十八十九,比年少时要沉稳些,收敛了猫一般邪恶天真的好奇性格,却还没有完全内敛进去,偶尔仍然冒出一点咋咋呼呼的张扬来。
是黑时啊。
风雅低头绕着绷带,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自己的性格全都绑起来。他飞速思考,想把话题转移开去,否则他肯定会露馅的,现在就要忍不住了。
年轻宰宰,嘿嘿!
风雅终于找到了绝对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他缓缓抬眸,把视线转向混乱中的另一处:“那里也很有意思。”
“太宰治”转过去。
嗯……
连他也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走了几步,试图看得仔细点。
“去看看?”风雅主动提出来。
“太宰治”盯了他三秒,转过头,默认了。抛开试探的心理,他真的完全不想接触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尤其是这人看起来比他年纪大,这更加让人讨厌了——原来他到这个年纪了都没死掉,纯纯废物。
他走在前面。
风雅看着他的后脑勺、白皙的脖颈和清瘦的肩膀,那么近的距离,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和手办不一样,这是鲜活的,会动的一条生命,从背后看着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忍不住,说出了不应该说的话:“你好瘦,不要喝太多烈酒,应该多吃点的。”
这话里是带着一点诚恳的。
“太宰治”一脸悚然地回头,对上风雅真诚的眼神。
更加悚然了。
他开始看不懂这位了。本来只是觉得他有点古怪,现在一看,简直是恐怖。他竟然无法看穿他的想法,这看似真诚的关爱话语,从他的那张脸里面说出来,怎么想都让人头皮发麻。织田作都不带这样关爱他的。“太宰治”扪心自问,哪怕对面是卧底伪装的,也不该会有这种情绪,要是对面真的是同位体……
那他段位也太高了,他竟然只能看出真实的关心,看不出伪装下面的真实想法。
尤其是“太宰治”能感受到对方放在他身上的眼神,那种微妙的、胶着的注视,黏黏糊糊,莫名热切,又带着几分诡异。像是要把他整个人装起来,称量称量。
——不会他的同位体热爱死亡到了热爱标本的程度,在观察他的长势准备杀了做成玩具吧!
“抱歉。”风雅自知失言,ooc了。
却见眼前的太宰默默往前一步,离他更远了一点。
风雅:“……?”
……
也许一开始没有闹出混乱,是因为大家都在疑惑为什么会看见和自己面貌想同的人,但那道声音点出了真相,于是众人知道,这里面有些人,不是复制体,就是真的自己。
有不少人当场就去找自己的同位体了。
“你打宿傩了吗?”
“啊?我打宿傩,真的假的。”
这是迷茫的。
“废物!”
“去死!”
这是已经扭打在一起的。
“嗯……没想到我看起来这么漂亮。”
“是啊。不如……”
这是看起来马上要开impact的。
风雅就和“太宰治”并肩走过去,一个胆战心惊,一个闲庭散步。
终于,他们来到了其他宰宰的窝点。四个宰围坐一团,把中间的一个包围起来。他们各自都保持了一定距离,浓郁的嫌弃情绪几乎要生出一个特级咒灵来。
但比他们更加崩溃的那个是中间的宰。
他几乎在尖叫:“为什么!”
风雅和身边的宰宰挤过去,其他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自动让出了位置,形成一个更大的宰宰包围圈。
这下看清楚了。
“嘶……”
那应该也是一个太宰,脸是一样的,年纪很小很小,是他们这一窝里面最小的。平心而论,风雅应该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他已经26了,而边上看起来最大的两个都比他年轻,中间这个更是看着只有十四五岁,小小的一只。
太宰治们对自己小时候其实不感兴趣,他的人生除了中间的几次重大变故,很早就固定了,没有什么明显的青春期——打小就沉迷危险和死亡。年纪更大的宰还会嫌弃自己小时候的无知。
但这只小宰就不一样了。
他正在生气,一动,头顶两片东西就不由自主地颤动,三角形的宽大猫耳埋在他蓬松的发丝里,透过光几乎能看见纤细的血管。尾巴已经炸毛了,直直得竖在后面,控诉其他的几个大宰欺负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是人?”猫猫发出尖锐控诉,“该死的,你们好像是beta……不,什么都不是,你们是单纯的人!为什么只有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风雅也沉默了。
好劲爆的if宰。
这是从什么abo猫猫同人片场里跑出来的吗?怪不得其他几个宰宰都要围过来,实在是太稀奇了。不知怎的,风雅觉得这只小宰应该是omega,否则不会如此破防。
而他们那么一群,单论气质,不说一定是alpha吧……也至少是个beta。
“好丢人。”另一个同样年纪很小的宰垂眸,看着那条炸开的尾巴,“我不想看见这样的我,能直接把这人投票投出去吗?”
“多有意思,放着看一会儿也不错。”另一个宰反驳他。虽然他也不想看见这样的自己,但自己的意见,是要反驳的。
他们没怎么交流,都在观察对方,然后各自心里有了揣测。
年纪最大的是风雅扮演的,他有努力化妆,本身底子也好,看着年轻,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一点。其他几个宰判断他是24-26的年岁,别的信息不多,他们各自思考自己的身份,只能感受到风雅精神状态比较稳定。
其他七个宰里面,有三个年纪相近,约莫二十出头。风雅倒是很容易看出来两个人的身份,一个瘦削苍白至极,气质沉稳却犹如走钢丝的危险,仿佛随时都会崩坏,约莫是首领宰。一个更加吊儿郎当些,唇角挂着笑,轻佻中又有些万事掌握在手的成熟可靠感,也许是武装侦探社的宰。
还有一个看不出来,但看起来比首领轻松,笑容又比武装宰要虚假,虽然在笑,心情却是明显的差劲。
剩下四个就年纪小了,两个可能在十八左右的年纪,两个在十四到十六。
风雅是觉得有点幸福到痛苦了,作为智商最低的那个卧底,他有点想和中间那个猫猫宰抱在一起,死之前揉揉他的耳朵。
正当他们一群和谐友好地相处时,一股强烈的巨力忽得出现,压在所有人身上。
游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愤怒:【第一轮游戏,现在开始。】
几个宰宰神色莫名,风雅也是面色一沉,只有中间的猫猫宰露出了解放的表情——他差点就被不知道谁的黑手揪了猫毛。
世界骤然一黑,几人被传送到一个全新的空间,围着一张圆桌。
【请抽取卡牌,开始游戏。一轮过后,或所有人同意时,开启投票。】
再没了声音。
是要抽卡才能游戏。风雅看向中间的卡牌。
其他人都不动诶,他要先抽吗?
“啊,看来只剩下我们了。”那个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成年宰笑了一下,“挺好,终于安静了。”
黑时接过他的话:“要抽卡吗?”
没有人回答。弄得风雅也很紧张。
“直接投票吧。”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们之中,必定有一个是虚假的。”
风雅的心嘎嘣一下就凉了。他不敢动,其他几个宰要么沉默,要么同意。风雅几乎看见了断头台已经呈了上来,扪心自问,他带入思考一下,感觉第一个被投出去的就是年纪最大的自己,或者小小的猫宰。好悲伤,要被一群自推弄死了。
“都同意?”黑时笑眯眯地抬起头,“那就开启……”
他忽然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声笑,马上消散在空气里,却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
特别嘲讽。
黑时敏锐地转头,发觉笑出声的人是那个很可怕的宰,对他说要多吃点的宰。
他登时就没能说出开启投票这四个字:“你笑什么?”
风雅人已经麻了,他太难过,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喜从悲来,欢快地想到自己是被一群自推弄死的。没忍住就苦笑出声。
这下好了,骤然被所有宰注视。
哈哈,死前还能和被一群自推看着。
风雅极度缓慢地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手指交叉,抵住下颌。他脸上没有笑,甚至没有表情,仿佛刚才那声嘲讽是别人的幻觉。他说话也是很慢,像觉得无聊,又像是刻意钓着人,视线没有看着任何人,主打一个目空一切:“我只是……觉得无聊。”
猫猫宰的耳朵转过来,尖尖上的一簇毛抖了抖,吐出尖锐刻薄的话:“无聊?我巴不得你们快把我投出去,死了算了。”
风雅:“游戏说过,我们这些人里面必定有一个伪劣品吗?”
这确实没有,游戏只是说存在,却没有说数量,也这一群全是其他人扮演的,又也许一个都没有。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信息。试想一下,一群人都是假的,却都觉得对面是真的,每人都过得心惊胆战。
“多有意思,我们只是一个乐子而已。”风雅觉得今天应该被标记为纪念日,他勇敢和自推说话了。此时他终于不想拖延时间,做好了心理准备。漂亮的青年垂眸,睫毛纤长,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深湖般的眼珠有了波动。
他不想死,却也真的不想投票伤害别的宰宰。
“投票吧。”
他笑着和提出投票的黑时对视了一眼。
风雅心想:嗯,黑时现在好像还没经历织田作的事,就已经那么瘦了,以后那段更加昏暗的日子岂不是更糟糕,万一把身体垮了怎么办?可惜他和纸片人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只能看着他们走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命运。
他是一个过客。
他的忧伤是真切的,剩下的东西,其他几个宰宰没有看懂。
只有黑时想起了他和自己说的话。他没忍住,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怪,太怪了。他好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好像抽了卡就可以去别的场景了。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难受,可能自己的脸还是有点太恶心了。
“不投了!”他拍了一下桌子,伸手去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