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茶色较浓,味觉无,品不出味道。看着碎茶挺多的,证明工艺不够成熟,且一杯茶里,焦黑和较为青褐色的均有,大抵将炒茶过度或发酵未完全的茶混在一起了。
璃月七星用以招待客人的茶尚且如此,更别说百姓平常所饮用的了。如果是她做茶的话,至少要把发酵这一步深入钻研钻研。
自然归终这次被「瑶光星」请来的目的不是探讨茶艺,「瑶光星」甚至没问有关于琉璃百合的事,而直接跟她说,关于「天枢星」失责的问题。
「天枢星」,身为管理民生大事的璃月七星,并未将归离集的难民安置妥当,实在有失,「瑶光星」打算对那位新任的「天枢星」小惩大诫。
“为民请命,本是天枢星的职责。若不是您先提出来,他便还没发现是自己的疏忽,必须加以惩处。”「瑶光星」道。
归终不解:“惩处指的……?”
「瑶光星」道:“他那个位置不用坐了,另选其人,并罚俸三个月。”
所以,七星的升迁降职惩处之类,关她什么事呢?告诉她这些要做什么?
归终心有疑虑,可也为「天枢星」多说了两句:“未免罚得太重了,这事不能全怪他。”
“何以见得?”「瑶光星」问。
归终的老毛病是有问必答,她随之便道:
“决策者只服从于最高的决策者,在上面没有彻底放权之下,决策者们办任何事都会束手束脚,考虑一多,结果不尽人意,还要被指责不够周到,你要人家怎么办?”
「瑶光星」微微笑:“这,我就更不懂了。”
提到此处,归终放下茶来,“听我讲个故事吧。”
「瑶光星」表示洗耳尊听。
归终道:“许久之前,某个国家的大王在宴会上喝醉了,他手下的典冠看见后,怕他着凉,就问大王的随从典衣要了大王的一件衣裳,给他盖上。
等大王睡醒后,本来他想嘉奖那位给他盖衣服的人,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典衣把衣服给了典冠盖的。
于是,那大王以越权的罪名定罪于典冠,以渎职的罪名定罪于典衣,两人双双降职。您认为这是为什么?”
一口气说毕,归终差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干过说书人这行的,居然那么能引经据典,随口就来。
「瑶光星」眉头一皱,回答道:“典衣是大王的贴身侍从,他理应时刻关心大王的冷暖,却由旁人代劳,视为渎职。典冠做了本不应该由他做的事,视为越权。降职已是较轻的惩罚了。”
「瑶光星」的说法,乃是对整个故事理解的最标准答案。
归终却不满意,摇了摇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从这个角度上理解虽然没多大问题,但也不够。”
她接着说:“挖深一层去想,那大王掌握了生杀大权,拥有绝对的权力,他要谁来做什么,谁就要做什么,而不准任何不符合其职位的人,生出其他事来。
类比如此,在帝君出征之时,很多事务未曾直接授意,稍有不妥就会被处罚,天枢星又怎么放开手脚去做事呢?”
您看一旦有人提醒,天枢星就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并且付诸行动。由此可见,如此过失,并不是他的全责。”
听罢,「瑶光星」的脸色瞬间黑了。
从未有人说过帝君的不是,当怒气涌上心间,「瑶光星」哪里还记得,她此举是用来试探“阿锦”身份的可疑性。
“言里言外,不敬帝君!请你出去。”「瑶光星」站起来,忍住怒火,光速赶客,她不允许不尊敬帝君的人出现在璃月七星的楼阁中。
归终不知哪里说错了。
事实如此,岩王帝君分身不暇,难道他所指引的璃月七星有不足之处也不准说了是吗?
走就走,哼!
归终碍于自己目前用着“阿锦”的身份,不便与人起冲突,就直接出去了。
她心想,等变回尘土,就赶紧学着大石头修炼成人形,然后“为所欲为”,想怼谁就怼谁!
若是怼不过……怼不过就怼不过,哼,大不了变回尘土飘走!
这时弹幕也在激烈谈论归终与「瑶光星」的那番对话。
【身为帝君厨,我仿佛被痛骂了一顿】
【+1】
【众所周知,璃月只有疯狂的帝君厨,和扭曲的帝君厨,小尘属于第三个赛道——帝君的小黑子】
【我觉得播主有点过分了,全程都在怪帝君做的不对,又怪他出征劳民伤财,你不反思自己当尘神时又做的有多好?等发生战争了,连自己和子民都保护不好,跟隔壁盐神有得一拼】
【前面的,你杠精吗?】
【上帝视角就别来阴阳怪气!七神中有哪位神一开始就能当的完美无缺?谁都是一步步吸取教训沉淀过来的】
【别说了,快把人踢出去】
【急了急了,有人急了。哦哦,知道了,你终是白月光,说不得】
【管理员,快把这几个id叉出去!】
……
【踢了没?】
【踢了】
有时归终真想把这个弹幕关掉,不明所以地就掐起来,乱糟糟的。一般这种掐架的内容,她会选择性忽略,并不去看。
到了外面,归终决定一户户地去找胡妁,就不信找不出来。
接着,她在附近找了圈,就在靠近七星楼阁的小巷子里,看到了躲在一边鬼鬼祟祟的胡妁。
归终放眼望过去,正要叫胡妁,不料胡妁低垂着头,快步朝她走来,一把握住她手臂,带到那条无人注意的阴凉小巷子里。
胡妁的家就住在这附近,不出门也能透过窗户看看到外面的情况,她是观察了好久后,才鼓起勇气出来的。
“那个……小尘,你刚是不是把我娘骂了一顿?”胡妁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
时隔多日,胡妁终于敢跟归终说话了。
从无妄坡回来后,她就整日忐忑,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爹娘,他们没一个信的,反而怪她胡说八道。
原本念着就这么过去,可今日又来了新的状况,娘突然就问东问西,胡妁耐不住压力,于是把小尘的来历,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再跟娘说了一遍。
当胡妁看到小尘被娘叫到了璃月七星楼阁开始,她的良心就受到了巨大的谴责,最后唯有主动来找小尘说个明白。
“怎么可能是我骂她,我才是被骂的那一个,我才委屈。”归终心里苦,又后知后觉,反问道,“嗯?你偷听了?”
“我……我……也不算,我路过而已。”
胡妁真的只是路过,娘跟小尘说了什么她都是不清楚的。
她只知,在娘聊完天出来后,就愤愤地跟其他同僚说:“像这样不尊敬帝君的人,不可能是那位尘之魔神,当初就不该轻易相信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之类的话……
“我说实话,你千万别怪我啊。”胡妁低着头,戳戳手指。
“不怪你。”归终能够理解胡妁的心情,怕父母是每个小孩的天性。
有了这剂定心丸,胡妁可以放心说了:
“我那天晚上跑回家,立即把你的事告诉我爹娘,本来他们都不信我,后来得知你种出了琉璃百合,就过来问了我很多细节,又叫我不要轻举妄动。
今早见你来了,才忍不住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还好我娘没有为难你。”
归终当场脑壳一麻,眼睛睁得滚圆,扶着墙两眼一黑。
最后一天了,她在璃月港的最后一天了。
刚被七星批评不敬帝君也就罢,枉费她那么信任的胡妁,竟然那么早就将她暴露!!
那「瑶光星」不信还好,哪怕在哪时哪刻信了半分,她精心布置了已久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除非是,死无对证!归终直直地看向胡妁。
胡妁边后退边摆手,生怕归终一气之下把她生吞活剥,赶紧辩解:“那也没办法!我不想的!刚才你还当着我娘的面指桑骂槐,说帝君的不好,我以为你要找帝君报仇,谁知道啊……”
直至现在胡妁才知,小尘不是来璃月港刺杀帝君的,而是真心想帮阿锦一家,甚至真的把琉璃百合种了出来。
她内心总是不安,大概是这缘故。
得知了如此重磅消息,归终已无法再按原来的计划,返回阿锦家里给阿胜写信道别了。于是她一把拉住胡妁的手,直往归离集的方向奔去:“事到如今,胡妁,立刻去把我埋了吧。”
胡妁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