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松田君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解开契约，让你往生。”

    “我尊重你的意愿。”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认真的说道。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片片云朵被风吹开，露出了被遮盖住的明月。高高悬挂的圆盘发出的光亮从车窗照进来。在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男生的头发被镀了一层冷白的光，使他一头瞩目的金发变成了奶金色。显得原本就稚嫩的脸庞更添了一点幼气。

    也许是因为在病床上停滞了五年的时间，降谷零的外表比记忆中的还要年轻一点。发育推迟的缘故，让原本是23岁年纪的青年现在看起来和高中生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当然，就算再过多少年，只要这个人收敛过于成熟的气场和性格，从表面看都是不会有差别的。

    松田阵平腹诽。

    果然无论是哪一个，只要他仍然是降谷零，这过于认真的性格都是不会变得。

    卷发青年轻轻笑了一下。这是他从刚才“复活”到现在，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办法看着不管。

    降谷零没想到自己思虑了半天才说出口的建议，让松田阵平笑了出来，甚至越笑越大声，最后直接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倒在座位上直哼哼。

    降谷零：“松田君？”

    松田阵平毫无形象的趴在后座上，又闷声笑了一会才擦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生理泪水坐起来。

    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掌突然按在了脑袋上，降谷零一愣，下意识就想躲开，但在瞥见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后忍住了身体的条件反射，戳在原地没动。

    卷发青年从座位上起来后就往他这边坐了一点，此时一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脸上的笑容与降谷零曾经看见的那张合影照片里的人一样，微上挑的眉毛搭配上眼神里的自信，将青年身上一往无前的气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他说：“好不容易又重新回到了人间，怎么可能想就这么离开呢？不过事先说好，你作为【主人】还是要像一回事的，不然……”前警察叔叔露出了一个和以前职业相差甚远的恶人笑，“我揍人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降谷零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在短暂的怔愣后“噗”一声笑了出来，他将握成拳头的手伸到了松田阵平面前，笑道：“那就请松田以后，多多指教了。”

    松田阵平一愣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收回放在降谷零头上的手和他拳头碰在一起，“啊。”

    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通过后视镜和自己的耳朵，将后座上坐着的一人一鬼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弧度忍不住往上升了一点。

    回去的路上降谷零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松田阵平看了他几眼就放弃了摇醒他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前面正在开车的男人有话想和自己说。

    “松田……阵平先生是吗？”田中三郎他把车停靠在了路面，熄火后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向坐在他后面的青年。

    松田阵平抬眼，“是的。”

    田中三郎，“我的名字叫田中三郎，姑且算是这个小子的……半个老师。”

    说到“老师”这个词语的时候，男人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总之，你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了他异于常人的存在吧？在你们契约绑定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旁边睡的格外熟的降谷零，点点头，说道：“感受到了。我现在应该不是他刚刚提到的……纯粹的灵才对。”卷发青年想了下在摩天轮上降谷零给他简单科普过得知识。

    “没错。”田中三郎点头，“他的血和你的身体融合，不仅让你成为了他的式神，更让你发生了一点本质上的变化。”

    “灵的自主意识，也就是智商都不会很高。而你不仅有自我意识，甚至还保有生前的记忆。”

    这点在他看卷发青年自如的和降谷零对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想自然的和人对话，无论掩饰的再好都会有破绽。

    更何况……

    田中三郎看了一眼表情坦荡的松田阵平。

    更何况对方也没想掩饰。

    “所以总结下来，我猜测或许是因为零的特殊体质，影响了成功融合他的血的你，让你也朝妖怪转变了一点。这样也就能解释你的异常状态了。”

    还有一点是他没有说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研究过要怎么让半妖体质的降谷零可以完全掌握阴阳术，其中就包括拥有一个式神。

    他让他的式神搜集了打斗中降谷零遗落下的血来做尝试。

    阴阳师和式神绑定，最常见的方法就是用符纸加上束缚型阴阳术。用自身血液的也不是没有，但这样签订的式神和阴阳师的联系会更加紧密，紧密到式神要是出事会反噬到阴阳师本人。

    不过即便是这样，用这个方法束缚式神的阴阳师也不在少数。田中三郎就用过不少次这个办法，只不过那些式神都是他用来在命悬一线搏命的杀招，平时也不会放出来。

    用降谷零的血尝试也是因为常规的方法对他根本不管用。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就算是有降谷零的血也根本没办法和任何灵还有妖怪契合，产生共鸣。

    但是这个叫松田阵平的灵仅仅是得到了降谷零的一滴血，就能和他缔结这么紧密的契约，还有了质的变化。

    这就很需要深思一下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亦或者这是松田本人的缘故？

    田中三郎仔细打量着后座的卷发青年。

    如果不是降谷零介绍加之本人默认，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一名警察，还是因公殉职的。这气质，这浑然天成的气场，说是□□的老大都不一定有人怀疑。

    但就是拥有这么一个外表的灵，竟然会有这么澄澈的气息，如果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实力数一数二的式神。

    可恶，要不是已经和那小子绑定了，真想手段把他绑过来。收集癖发作的男人在心里暗自磨牙。

    田中三郎咳嗽一声，收拾好了跑偏的思绪，继续说道：“总之，松田先生的情况和普通的式神不同，希望你能在适应生活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尽量避免牵连到这小子。毕竟你们现在算是命运共同体了。”

    男人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带上了冷意。

    听到到田中三郎的明则提醒实则警告的话，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抱臂道：“谢谢提醒。不过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安危着想，我也不会去做蠢事的。”

    田中三郎：“你心里明白就好。”

    降谷零在车停靠的时候就醒了。没等松田阵平拍他就自己坐了起来，打开车门下了车，下车前和田中三郎打了个招呼。男人没有理他直接调转车头一溜烟消失在了拐角。

    公寓楼下，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并排站着。松田阵平突然问：“他一直都这个样子吗？”又在降谷零疑惑的准备发问的时候接着说：“明明是关心你，又不直说，拐弯抹角的了半天，只是想敲打我不要伤害你。这么别扭的吗？”

    降谷零笑着点头，“三郎先生就是这样。一开始我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相处久了慢慢就了解了。”

    然后他又解释道：“不过他没恶意的，要是松田君觉得冒犯了，我替他向你道……”

    “打住。”松田阵平一手搓着胳膊后退了一步，“可以了。我没觉得冒犯。还有……”

    卷发青年忍无可忍的露出了半月眼，语气也暴躁起来，“能别再对我用我名字后面加‘君’了吗？直接叫名字不行吗？明明我们一样大吧！”

    降谷零眨眨眼，“松田君……松田怎么知道？”在看到青年变危险的眼神以后降谷零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如愿听到不那么让他别扭的称呼了，松田阵平才呼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说道：“他给我们看过照片。”

    降谷零已经猜到了，所以没什么反应。

    ‘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松田阵平也没想就这个事情多谈，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降谷零转身向公寓里走去，说道：“走吧，时间有点晚了，一会开门声音要放小一点。”

    松田阵平跟着降谷零走了进去，他随意的看了看楼里的布置，眼神划过贴在墙上的安全提示，然后撇开了视线。

    走在斜前方的降谷零按了电梯，电梯来的很快。是从负楼层的停车场升上来的。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露出了里面正低头一手戳着手机屏幕，应该是在和谁发消息的青年。

    因为门开，青年抬头看了过来，虽然有点意外在这里看到他，还是向他们这里露出了一个微笑，“晚上好，小降谷。”

    降谷零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才走进了电梯，“晚上好萩原。才下班吗？”

    萩原研二点头，揉了揉被风吹的有点僵硬的脸，笑着抱怨道：“是啊，今天轮到我值班。上次让同事帮忙代班了几次，这次一口气还了回去。唉，简直就是火葬场！”

    降谷零被他的用词戳中了笑点，笑了一会安慰道：“一会回去洗个热水澡立刻睡觉，太累了的时候相反睡眠质量会提高不少。”

    “哇！小降谷很懂的样子嘛，经常都是很累了才睡的吗？”萩原研二捏着下巴，凑近看他，沉思道：“不过小降谷肤色深，就算有黑眼圈也看不出来。”

    降谷零一把把他的脸推了回去，“经常睡不好的明明是萩原才对吧？你的黑眼圈又重了。”

    萩原研二揉着脑袋放轻语气道：“主要是最近太累了。等这段时间忙过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降谷零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叹气道。

    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撇向斜后方，也就是萩原研二的背后。卷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墨镜，他正抱着手臂靠着轿厢，气势十分之大佬。但降谷零知道他只是在看萩原研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