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百司之中,太史局并不是多么剧要的所在,职责主要是观测天文、稽定历数,任务说重要也重要,说清闲也清闲。
太史局两位太史令,其一便是韦鼎,另一个则是清河人张子信。如今太史局的主要任务便是稽定历数颁行新朝以佐农时,此事主要由张子信领衔。
至于韦鼎之前奉命前往洛阳修整从邺城运回的石经,待到此事忙完之后便一直处于清闲的状态,每天入署偶或辅佐一下稽定历数事宜,要么就是将一些天文图书整理归档。如果想做事,那自然有做不完的事,如果不想做,那也可以随便摸鱼。
因为并不需要参加朝会,加上韦鼎家还在城外,每天要等城门开启才入城上班,每每要到日上三竿时分才会来到皇城官署坐衙。
因其乃是当司主官,加上为人也比较和善,尽管每天迟到,倒也没人多说什么,毕竟太史局本来就是闲司,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日子就可以这么一天天混下去。
可是当今天来到官署的时候,韦鼎便发现众人望向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是种怎么样的情绪他也说不上来,但对挺享受当下这种生活和为官状态的他而言,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当他来到官署的时候,属官太史丞刘焯便迎上来说道:“韦令,清早有门下属官入署传告请韦令速往省中待命。”
“知是何事?”
韦鼎听到这话后心内便不由得咯噔一下,门下省作为皇城三省之一,出纳帝命、总典吏职,刑赏俱出于此,凡所受召,非喜即悲。
而韦鼎认真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没啥政绩拿得出手,能够让门下省出面褒扬奖励,那剩下的可能只能是惩罚了。难道自己迟到早退的恶习,终于遭到御史弹劾、门下纠问了?
门下属官心高气傲,见不到本人已经心生不悦,自然更加不会随便将命令内容告知他人,只是留下一句话让韦鼎归署后赶紧到门下省去,而后便离开了。
韦鼎在署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便连忙来到署内自己居室中换一身新的官袍与拜见上官,换完衣服后又拿出占卜的工具卜了一卦,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指示,于是便也只能出门快步往门下省而去。
相较于冷冷清清的太史局,中书、门下两省作为皇城中最为权重的两个地方,那可就热闹多了。两省人员出入频繁,排队等待入见的官员更是从署内一直排到了省外皇城长街上来。
韦鼎都还不知道自己入此来是为何,只能先到门下省门前录名,然后乖乖回到队尾去排队,看到排在他前面的起码还有百十人,又抬头看看天色,心里估摸着午饭怕是要赶不上了。
但一想到自己此行吉凶未卜,却还惦记赶不赶得上午饭,他又不免自嘲一笑。不过话说回来,皇城诸署工作餐口味和菜式都比较丰富,甚至比韦鼎家里伙食标准还要更好一些,这也是他每天入署坐衙的动力之一。
他这里思绪流转着,忽然见到姚察兄弟俩也从另一方向往门下省而来,于是便举手打了一个招呼,同时心内一动,自己此番受门下省相召,会不会与之前对姚察说的那一番话有关?
姚察兄弟俩昨夜面圣后很晚才回家,大清早又到皇城来处理注名选司、候取告身等事宜,因韦鼎家居城外也无暇相见,而且禁中对话他们也不敢私自泄露。此时见到韦鼎在此,他们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向韦鼎点点头,示意稍后再叙,然后便往门下省门前录名。
这兄弟俩因受至尊关照而特事特办,并不需要再在门前排队等候,直接在门口便被引了进去。又过了一段时间,姚察便手持告身、面有喜色的走了出来,见到韦鼎还在排队中,于是便阔步走了上去。
“姚郎面色有喜,像是所求遂愿?”
韦鼎见他这副模样,于是便也笑语问道。
姚察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便凑近韦鼎小声道:“新授吴兴太守,月内便要启程,多谢韦侯指点!”
听到这话后,韦鼎也是不免暗生羡慕,直叹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同时他心内也略感一宽,如果他也是因此事而见召,只看姚察得偿所愿,可见至尊也是认可这一做法,那么对他应该也不会厌烦,只是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安排。
两人稍作对话,又过不多久,姚最也从省中行出,两人又与韦鼎约定来日邸上设宴聚会,然后便先告辞离开了。
没有特事特办资格的韦鼎继续在门下省门前排队,而到了正午时分突然又有一批加急事务入省,其余事非剧要全都延后处理。于是不要说午饭,怕是晚饭韦鼎也要赶不上了。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韦鼎才终于得到召见,接见他的乃是黄门侍郎刘广德。
刘广德乃是江陵人,算得上是与韦鼎同出荆襄,其人早在侯景之乱时期便北上投奔当时还在沔北荆州的当今至尊,可谓是最早追从效力的一批南人,到如今也已经是成为门下省仅次于门下侍中的副官,未来也是跃居宰执有望。
两相比较起来,韦鼎就要差得多,虽然同是在朝为官,但韦鼎却要排队大半天才能见到刘广德,便是如今彼此际遇悬殊的最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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