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恩,我以个人名义小小地祝贺你。古尔德院长由于准备新年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巡演,未能参加沙龙。”赫胥黎说道。
范宁持杯道谢,和几位教授一一相碰,头两位是赫胥黎副校长和许茨副院长,第三位则有点面生。
“格拉海姆先生,我们的会员之一,理工学院院长,化学系教授。”副校长作出介绍,“标志性成就包括有机化学价键理论的完善、对映异构学说的提出和第一个自由基的发现…近年来则对实用性更强的新兴领域有所涉猎,在帝都圣塔兰堡为多家公司提供技术咨询,说起来,我很羡慕他的收入…”
“作曲家先生可能对这些名词不太熟悉,但我相信科学和艺术终有相通之处,期待今后与您交流。”这位有知者教授展现出了平易近人的气质。
……有趣。范宁笑着和他碰杯:“有机会希望参观一下您的实验室。”
在下不才,在实验室过的硅胶柱子已经突破四位数了,各种有机溶剂的味道一闻便知。
第四位碰杯的是文史学院法比安院长。
范宁保持笑容:“感谢分享关于‘愉悦倾听会’的重要情报。”
跳转的话题,让法比安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被范宁灵觉敏锐地捕捉到了。
“客气了,这是赫胥黎先生代表我们作出的集体决策。”法比安声音沉闷。
“基于共同的立场,我也向诸位分享一条线索。”范宁保持微笑。
四位圣来尼亚大学的有知者都看着范宁。
“查一查东梅克伦区的红玛瑙文化传媒公司。”
“相信你的线索准确性。”赫胥黎副校长这样回应,“我们会去核实这家公司的情况,并在必要的时候和你通气。”
下周是同学们忙碌的考试周,然后学校放假,复学后,范宁会从同学们的兼职方面做一些调查,但他不会过度承担正面风险。
既然是博洛尼亚学派的事务,有校方在前面顶着,这种程度的线索先分享出去,性价比更高一些。
一方为了调查安东老师死因,一方为了文献下落和校园安定,利益关系暂时可靠。
至于法比安这个被自己怀疑的变数…
他当初既然能进调查自己的三人组,就算自己找赫胥黎单独交流,信息应该也会在他们内部间很快流通。
先试试看能不能让他们自己内部觉察出什么吧。
……
沙龙散场的时间超过了11点。
当夜的清梦里,范宁循着隐秘启示的指引,诵念关于“无终赋格”的祷文,落入那个教堂空荡的褐色木质礼台上。
他看了一眼透着光的穹顶天窗,和身后高处与教堂共生的巨大管风琴,随后跳下礼台,穿过一排排长条红木椅。
大理石门前,螺旋状凹槽的第一内环,由于沙龙上的演奏,此刻已经被金色流光充满。
范宁尝试着伸手,触摸螺旋核心处那个澹金色的“四折线”符号。
冰冷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大门成水波纹样荡漾了起来。
自己第一次晋升前触碰,反应类似,第二次来到这里时触碰,没有反应,今天第三次触碰,又有了类似反应。
“果然和我猜想一样,只有当突破新的内环时,才能再次打开这道大理石门。”
范宁已经看到,象征再现进度的金色流光,明显已略微探入了第二内环的范围。
他的灵体“眼神闪动”,跨出一步,整个身影消失在了大门里。
不是黑夜,而是白昼,金色的氤氲雾气萦绕着山间小路,微风在枝桠间沙沙作响,视野开阔的一侧能看到广阔无垠的原野碧浪。
这是…什么情况…
他转身回头,看到波浪般的大理石门仍然竖立,心中稍稍安定,也更疑惑了。
自己上一次晋升时,大理石门明明是在夜色之中巨大奇异环山的山脚支流里。
是移涌中的情况在时刻发生变化,还是…这个教堂会动?
环山…山间小路?这里已经到了移涌的环山区?
再现进度进一步推进成功,范宁本意的确想尝试晋升中位阶,他决定试着控制灵体,往前探索。
微风一波波地在原野间拂出绿浪,能体会到一些清晨在大自然间的愉悦感。
他试图往前踏出几步,却不知道怎么像按错了闪现技能一样,瞬间来到了山路边缘,如同汽车半截冲出悬崖。
他吓得一个趔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几个后空翻,最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仰面跌倒。
这种失控的体会,就像前世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时,把鼠标灵敏度拉满了一样。
跌倒后的范宁看到了天际悬着大小不一的天体,色泽暗沉,金边璀璨,在视野里热情地旋转着,错乱的速度像忽快忽慢的过山车,让范宁有些恍忽,颅内似乎还有一些创作中交响曲的凌乱片段在响。
与之而来的还有从高处倾泻而下的光芒。
长号音色的巨人动机、弦乐魔鬼动机、圆号圣咏动机,变成了一些音程的碎片,似乎组合成了一些新的音乐材料,又似乎只是令人崩溃的卡带重复。
有些不成逻辑的词组在脑海中嗡鸣,这是移涌中的隐知,与之一并传递过来还有精神污染,迷迷湖湖之中,范宁看到有一轮天体睁开了死鱼般的眼睛,朝着自己露出了诡异笑容,天体表皮的几块血肉瓦解掉落,在天空划出渗血的液体。
范宁赶忙闭眼,再次睁开时天色已近黄昏,那些天体又消失了,近处是一些奇怪的植物群。
那扇回去的门呢?
范宁的灵性时不时涌起警觉,又时不时被带入麻木的思考死角。
好美啊,绚丽的风景,神奇的造型,惬意的情绪,引人入胜的知识。
…教堂的门去哪了???
范宁觉察到了此时自己的状态有些危险。
钥匙!
他试着具象出美术馆钥匙的形态,灵性的思维却老是走神,他看到的是山野中像橘色的酒杯一样的花朵,眨眼间却觉得是分形迭代的蓝色海星。
这种急转直下的清醒程度,就像范宁第一次在清梦中察觉到指征,成功验梦后的剧情体验——因为有意识地观察光怪陆离的事物,神志逐渐又变得恍忽了。
蓝色海星外围分成了大大小小的触角,不是海星,是类似蛹,触角在分形,尽头细看是几颗粗壮的大树,长着发光的蘑孤,菌朵上还是渗着在天空被划开的红色粘稠液体。
更长的一段恍忽后,范宁的灵性又倏然惊醒。
不对,门呢!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