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火炉、小铜盆,羊肉下到锅里,在沸腾的羊汤中一滚,瞬间变了颜色。
羊肉加在碗里一蘸,腐乳、韭菜花、芝麻酱、辣椒油和在一起的调料卷在羊肉上,盖住了羊肉上散发的热气。
所以,羊肉入口时有些烫嘴,烫的人直“嘶溜”。
但有些食物,就是热着才好吃。
赵家东西两屋,热气腾腾,热闹非凡。
可荒凉地,还是那么的荒凉。
寒风吹过,两旁杨树林、桦树林,树条哗哗作响。
“呜……”这不是风声,而是从荒凉地中的狐狸洞里传出。
忽然,一个狐狸头从洞中探出,它抬起鼻子在空气中嗅嗅。
然后,狐狸头一动,整个狐狸都从洞中出来。
这是只罕见的大红狐狸。
一身皮毛又密又厚,火红火红。
红狐狸现身,直奔东边桦树林跑去。
“嗷……嗷!”紧接着桦树林中传出红狐狸凄厉的嗷叫。
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丢弃在林子里,狐狸肉又骚又臭,猎狗都不吃。
三具尸体,被扒的像熏兔一样,光溜溜的没了一身皮毛,还没脑袋、没尾巴、没爪子。
“嗷!嗷!”红狐狸连续发出凄厉的嗷叫声。
这时,荒凉地密密麻麻的洞穴中,钻出一只只狐狸。
西山上,林子里跑出一只狐狸。西山这些狐狸,都是被赵家狗帮从杨树林里撵上山的。
“刷刷”声响,一只只狐狸聚在林子里。
有个成语叫“兔死狐悲”,眼前死的是同族,狐狸们更是悲痛。
“嗷……”
“嗷……”
一只只狐狸仰天哀嚎。
声音传到不远处的氓流屯,一些留着明年开春下蛋的母鸡“咯咯”的叫个不停,鸭子“嘎嘎”连续不停地吵。
不少人都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听着狐狸哀嚎。
“坏了!”秦光泉似自言自语,也似对身旁人说:“谁捅那狐狸窝了!”
“不能吧,老叔。”秦宏志道:“谁捅咕那玩意干啥呀?”
东北林区虽然条件艰苦,但只要勤劳肯干就饿不死人。
林区挣钱的路子也多,有捅咕狐狸那工夫,进山到河沿边下两个夹子,打黄叶子不好吗?
要知道在这年头,黄叶子比狐狸皮值钱多了。
“二姨夫。”刘成东在一旁,一脸兴奋地对秦光泉说:“我听那动静不远,咱给你那老洋炮灌上药,打它们去!”
“去你爹了尾(yi)巴的!”刘成东话音刚落,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胖娘们儿站在门口,指着三人道:“你们别特么扯犊子,那玩意不能打!”
这胖娘们儿叫王小兰,是秦光泉的媳妇,也是刘成东的二姨。
刘成东是到这边来投奔亲戚的,他二姨发话,他哪敢说旁的。
“小东子!”王小兰吩咐刘成东道:“你跟你三兄弟,给那小鸡都圈起来。”
一听这里还有自己的事,秦宏志赶紧上前,和刘成东一起将鸡往圈里撵。
五月份的鸡雏,养到入冬落雪。公鸡只留一个做种,其余的全宰杀卖钱。
母鸡体型小,肉也少,卖也卖不上价,就留着养到来年开春下蛋。
冬天鸡也找不着什么吃的,主人随便撒两把糠、麦麸,维持着不让它们饿死就行。
白天的时候,鸡也从圈里出来溜达,还会在南窗户下晒太阳。
此时的鸡本来就受到了惊吓,人再一撵,都扑腾着翅膀往窝里跑。
王小兰催促外甥关紧鸡棚门时,院门外走来一人。
这人五十多岁,到门前就喊秦光泉道:“小泉呐,你们今天出去打狐狸没有?”
“没有啊,佟哥!”秦光泉向院门前跑去,道:“我们今天溜野猪套子去了。”
“那行啦!”佟友丰抬手向东边一指,说:“我上老赵家问问去。”
氓流屯没有屯部,更没有屯长,但有几个愿意张罗事的,这佟友丰就是其中一个。
“嗷……”
“嗷……”
不知多少狐狸在嚎,嚎声传入耳中,王小兰忧心忡忡地道:“这可咋整啊?要不晚上咱轮流守夜吧?”
“二姨?”刘成东一听还得守夜,忙问王小兰说:“至于吗?”
“唉呀妈呀!”王小兰呲牙咧嘴地说:“小东子你是不知道啊,那年可给我们家祸害惨了!我养二十只鹅子,一宿都给我咬死了!”
“啊?”刘成东闻言大惊,问道:“二姨,你养鹅不往起圈(juān)呐?”
“咋不圈呐!”王小兰道:“也不知道那狐狸都咋进去的。”
“不是?”刘成东纳闷,道:“那狐狸咬你家鹅,你听不着叫唤吗?”
“我没寻思啊!”王小兰说:“鹅不天天晚上都叫唤吗?”
这话不假,鹅晚上看着耗子叫唤,听着动静也叫唤。
叫唤、叫唤,家里人都习惯了。
“唉呀……”今年家里鹅还没事呢,王小兰就嚎上了:“这哪个遭大瘟的呀?你没事儿,你捅咕它干啥呀?”
“你可别嚎啦!”秦光泉没好气地呵斥:“嚎的这个让人膈应!”
秦光泉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有人喊道:“秦二媳妇咋地啦?”
“哎呦。”秦光泉回头一看,连忙小跑迎了过去,道:“张叔!”
来人是个老头,穿的破破烂烂的,但背着手,就好像领导视察似的。
老张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抬起遥指王小兰,问秦光泉道:“你媳妇嚎啥呀?狐狸嚎,你媳妇也嚎?”
“张叔啊,这不就是听着狐狸嚎,我媳妇害怕么。”秦光泉愁眉苦脸地道:“怕狐狸再祸害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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