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财豪气顿生,喝动群山!
都说无巧不成书!
此山坡往下,张援民、蒋金友、马晓光、李远、李伟五人正于此处观各个小号。
他们本来是奔解忠愣场去的,可半路上碰见了两个套户。
这俩套户,张援民他们都认识,也是张援民从77愣场挖走的。
他俩昨天就从岭南过来,晚上就在愣场窝棚里住的,今天起早上山各自挑了一个小号。
张援民一问,他俩分别挑的是18、22小号。
人家自己挑的,那肯定是好啊!
这下子,蒋金友等人着急了。他们把行李之类的东西都托付给那俩人,然后赶着爬犁直奔这片山场而来。
挑小号,须得本人赶着爬犁,亲身走个来回,看看自己的马、自己的爬犁走这路是否顺当。
一帮人在这片忙活了一个小时,把自己相中的小号都定了下来,并拿着炭笔在小号的号桩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都忙活完了,就该回愣场去了。
可就在这时,山坡上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声。
“呵呵!”张援民呵呵一笑,跟身旁人道:“这是打爆杆,估计毛都没打着。”
是啊,正常打个猎,谁能连开十枪啊?
“不对呀!”这时,那蒋金友扒拉了张援民一下,道:“这……是不是半自动枪啊?”
“唉呀!”张援民也反应过来了,而蒋金友又道:“能不能是那赵叔!”
蒋金友话音刚落,上头传来了赵有财的啸声。
“哎幼我艹!”张援民心头一颤,惊呼道:“我老叔!”
他说完话,奔着山坡子上就跑!
积雪难行,张援民没跑出两步,脚下一绊,整个人一头扎在雪里。
上头连开了十枪,然后赵有财扯脖子喊,张援民就以为赵有财遇难了!
所以,他从雪里爬起来,仍拼命地继续往上跑!
这就是赵军为什么看重张援民的原因。
不管张援民咋惹事,赵军都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
都说上山打围得人合心、马合套,但当危难来临时,人的第一反应很重要。
就像李大臣,他看见他弟弟有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得救我弟弟。
可当看到遇到危险的人是赵军或张援民时,李大臣的第一反应却是:我得跑!
哪怕这俩人救他们,李大臣也是不管他俩死活!
赵军是厉害,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尤其是打围,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走麦城?
所以,赵军从来不吝啬给张援民、李宝玉、解臣他们分东西。因为赵军相信这几个兄弟,不管遇到啥危险,他们绝对会救自己。
就像此时的张援民,虽然手无寸铁,但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得上去!
眼看着张援民三步一个跟头地往上冲,蒋金友扯着马缰绳,冲李远等人喊道:“拴马!上去!”
连续的枪声和赵有财的吼叫声,好悬没给马吓毛了!
蒋金友这一喊,马晓光、李远、李伟脑袋里的念头就是按照他说的办。
于是,四人迅速地将马拴在周围树上,然后搁周围捡了树杈子、树杆子,跟着张援民扑腾出来的道就往上冲。
张援民没跑多远,便看见前面雪地上躺着一头野猪,这头野猪是赵有财第六枪打死的那头炮卵子!
这一枪是顺腚打进去的,从野猪屁股打进去,从肩膀头上射出去。然后这炮卵子没立刻毙命,而是跑出二十多米才扎倒在雪地上。
“老叔!”此时看着死野猪,但张援民仍然不放心。
因为谁家好人,没事儿能扯嗓子喊啊?
张援民撒腿就往前跑,他是迎着赵有财过来的。
而此时的赵有财,在喊完以后,他转身往后几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一棵大树的树腿子上!
赵有财将掌中枪往旁边雪地上一插,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抽上,静静地看着远山、看着白云!
一般打围的都这样,干翻了猎物以后,都得坐下抽颗烟回味一下,顺便装一波。
此时赵有财的情绪酝酿到位,所以即便周围没人,他也得装一波。
“哎幼我艹!”当张援民快到猪群趴窝那里时,顿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老叔!”忽然,张援民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赵有财,他撒腿直奔赵有财而来。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老叔,而且还是那熟悉的声音,赵有财微微一怔,心想:“他咋来了?”
就在张援民快到赵有财面前时,他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赵有财身前扎来。
赵有财手疾眼快,把烟往嘴里一送,伸手扯住张援民胳膊,这才没让他摔倒。
扶起张援民后,赵有财伸手拿下嘴里的烟,呼出口烟的同时,另一只手冲张援民一摆,道:“不用下跪!”
张援民:“……”
赵有财此刻心情大好,跟张援民开了个玩笑。而张援民则一步来在赵有财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还伸手摸摸赵有财胳膊,紧张地问道:“老叔,你没事儿吧?”
赵有财瞥了张援民一眼,看到张援民一身狼狈,赵有财就知道自己儿子真是把张援民给交下了。
赵有财往后捎了一步,坐回树腿子上,然后抬下巴往前一点,未答反问道:“你看我像有事儿吗?”
张援民顺着赵有财目光往那边一看,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死野猪,张援民惊喜地回头对赵有财说:“老叔,你也太恶(nē)啦!”
“呵呵。”赵有财澹澹一笑,道:“我打猎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搁哪儿呢?”
张援民跟赵军混了这么久,他知道赵有财这是猎杀后的装逼时刻,赵军平常也这样,张援民早都习惯了。
于是,张援民赔笑道:“是,是,老叔,你是老炮手,我们能跟你老比么?”
“呵!”赵有财下巴微微扬起,问道:“就你自己来的?那几个小子呢?”
张援民闻言往后一瞅,然后向赵有财禀报,道:“老叔,他们也都过来了!”
“都赶爬犁来的?”赵有财又问。
“是。”张援民应道:“爬犁八成是都拴下边儿了。”
“啊。”赵有财澹澹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柴盒,一起递向张援民道:“给他们散烟,抽口烟,喘口气。”
“哎,哎!”张援民双手接过烟和火柴,而这时蒋金友等人也不跑了,他们看着四周的死野猪,一个个惊讶万分。
这是什么人物?干死这么多野猪?
四头大炮卵子,一个也没跑了!还有那么多老母猪、隔年沉和小黄毛子!
“来!来!”这时张援民站在不远处招手,将蒋金友等人唤来。
蒋金友他们到近前,就看见了威风八面的赵有财。
在打出那十枪之后,赵有财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尤其是眼神,桀骜中带着凌厉,让人不敢对视。
“赵叔!”蒋金友四人纷纷跟赵有财打招呼,赵有财却一扬下巴,向张援民示意了一下。
张援民给几人散烟,回头把烟盒还给赵有财后,就听赵有财问道:“你们几个谁带刀了?”
“啥刀啊?”张援民道:“刀,我是带了,但跟行李一起拉愣场去了。”
赵有财闻言,看向蒋金友等人。
“赵叔,我这刀行不?”其它人都不说话,唯有李远从棉袄兜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刀。
“嗯!能开膛就行!”赵有财点了点头,从棉猴兜里也掏出一把扒皮小刀,递给张援民说:“你领他们几个,把那猪膛都开喽!”
今天出来的匆忙,赵有财连侵刀都没带。
“哎!”张援民接过刀的同时,口中应了一声,然后他冲蒋金友等人一摆手,带着他们远离赵有财。
把人带到一旁,张援民对他们四人道:“咱搁山里开膛,不像你们搁家。咱一会儿给野猪膛打开,给护心肢先割喽,灯笼挂摘出来,血放干净了,拿棍子给猪膛撑起来,完了呢,还得往里头踹雪。”
“这么费劲吗?”听张援民说这些,马晓光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说啦。”张援民道:“跟搁家开膛不一样,不这么整,野猪该臭膛了!”
“唉呀!”一旁的李远扒拉了马晓光一下,还白了他一眼,道:“张大哥咋说,你就咋干得了!”
说完马晓光,李远冲张援民笑着问道:“张大哥,咱干这些活儿,那赵叔……”
说到此处,李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他打这么些野猪,能不能赏咱们点儿肉啊?”
刚才赵有财就说让几个人帮他干活,其余的什么都没说。看赵有财气势那么足,李远没敢问他。
听李远问的话,张援民拿下嘴里的烟头,看了一眼才抬头对李远说:“你看赵叔给你们的,这都啥烟?”
说到此处,张援民强调道:“这石林!”
“是,是!”李远抬手摸了摸夹在耳朵上的烟,笑道:“我们都没舍得抽。”
张援民看了眼这哥几个,不光李远如此,其他三人也没舍得抽这颗石林。
张援民把烟头扔进雪地里,听那微弱的“刺啦”一声,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去年这时候,自己就像这几人一样,别人赏好颗烟都得分几次抽。
张援民忽然想赵军了。
“还是我兄弟好!”张援民心里念叨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四人说:“那烟别留着了,一会儿咱干完活,还得把猪往下拽呢。你们啥都不用寻思,这不能亏待了你们。”
说完,张援民拿着赵有财的刀,向一头炮卵子走去。
五个人有分工,两个开膛的,两个去周围拽猪,还有一个去撅棍子。
人多力量大,干活也挺快!
当附近的野猪都被拽过来以后,蒋金友指着来路道:“那下边还一头呢!”
“我俩去!”李远带着他弟李伟往下走,而张援民直起身往周围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就十头猪了,再加上那头,就是十一头啊!
“老叔啊!”张援民向赵有财走了两步,到一个说话不费劲的地方,问道:“你打十一个猪呢吗?我咋就听着十枪呢?”
“枪里没子弹了。”赵有财微微昂头,道:“要不得跑那几头也得死。”
张援民:“……”
好嘛,这B让赵有财装圆了!
张援民回身去继续给猪开膛,就听马晓光和蒋金友在旁议论,道:“这叔真厉害呀,这家伙,十枪干特么十一个野猪。”
“是啊,哎?”蒋金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招呼张援民道:“援民。”
“咋的了?”张援民问了一嘴,就听蒋金友继续问道:“咱赵叔坐那旮沓也不动地方,他不冷啊?”
“呀!”张援民抻脖看向赵有财。
这大冷天的,要活动、活动,干些体力活,身体还能热乎起来。可要是干坐在那儿,还吹着冷风,不冷才怪呢!
“他特么瞅啥呢?”见张援民向自己看来,赵有财忍不住滴咕道:“赶紧开完膛,你们把猪往下拽,我好能走啊!”
能不冷吗?
但赵有财感觉自己现在状态很好,得维持这种高人风范。
像张援民说的那样,野猪开膛以后,把护心肢摘出来,连着灯笼挂一起挂到树上。
然后使木棍塞进猪膛里,将野猪膛撑起来,再用脚往里面踢雪,如此才能保证野猪不臭膛。
处理完一头野猪,马晓光、蒋金友使绳子把野猪往下拽。
而那边的赵有财,冻的实在是坐不住了,他把枪背上,背着手向这边儿走来。
“赵叔!”看见赵有财,李伟忙恭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树上挂的灯笼挂,问赵有财说:“这些玩意能不能给我呐?”
“你要那干啥呀?”赵有财道:“这些野猪给你们一个,我再整回家一个。剩下的那个,你们都给我送林场去。”
“哎!哎!”这些人出来就不怕吃辛苦,这有好处,谁能不乐意呀?
这时,那正给野猪开膛的李远,拍了下自己面前的小黄毛子,抬头对赵有财说:“叔,那就把这小的给我们吧?”
这李远却是使上了心眼,刚才赵有财说给他们野猪,但没说给他们哪一头。
而李远也看出来了,这赵有财有钱还能装,所以就想着拿话抻一下,如果赵有财要给个大的,那不就赚到了么?
可李远不了解赵有财,他一张嘴,赵有财就知道他啥意思,当即点头道:“行,那就听你的吧。”
李远:“……”
一旁给野猪开膛的张援民,低下头暗暗发笑。
人与人之间有远近亲疏,这些人是和他有交情,但当这些人跟赵军家有利益冲突时,张援民肯定向着赵军。
“援民呐!”忽然,赵有财叫了张援民一声,张援民连忙起身,向赵有财点头道:“老叔,咋的啦?”
赵有财扫了李家兄弟和马晓光一眼,然后问张援民道:“这几个爷们儿,都是哪个愣场的?”
张援民嘴角一扯,而其他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心想这叔脑袋不好使啊?在家前儿不就问过了吗?
“都是我解忠大哥他们那一伙儿的。”张援民硬着头皮答了一句,就见赵有财点了下头,又问:“他们那愣场检尺员是谁呀?”
张援民:“……”
张援民凑到赵有财跟前,苦笑着说道:“老叔你咋忘了呢?不是我赵军兄弟给他们检尺吗?”
“啊……”赵有财点了点头,对张援民说:“这一天,我是记不住啊。完了援民你记着点儿,哪天你搁愣场看着赵军,你让他给这几个爷们儿多找出半米木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