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年关将近的日子,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比较清闲的。
平民百姓,商贾小贩也就存些年华,以待过年。而士大夫们,也开始将手中能抛到年后的事安排到年后,数着日子等候一年中最长的一次休沐。
但是对王熙凤这样豪门大族的管事人来说,却是截然相反。各地房租地收的入库造册,筹备除夕大祭,准备年礼等等事宜。
好容易度过年关,又是更热闹的新年。而贾母、王夫人等只管乐呵,一应迎来送往的安排,都是她来操持,其间劳心劳神之处,自不用细数。
直到过了年,到了正月十八九日之后,方才初见清闲。
这日清早,王熙凤给贾母等人请安之后,暗自盘算一切事宜皆无遗忘疏忽,方才回家休息。
斜靠在西次间的软塌上,一边抱着自己养了多年的那只大猫撸着其柔软浓厚的毛发,一边让小丫鬟按摩。
说起来王熙凤其实是个爱心比较稀缺的人,也不太喜欢小猫小狗小动物什么的。当初养这只狸猫,也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致,多年过去,倒勉强算是她的一件爱物。
平儿见她如此,说道:“二奶奶难得如此清闲,难怪二爷常说二奶奶闲不住。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来,很多事二奶奶都用不着亲自操办,交给底下人就好了的,如何乐得不偷闲呢?”
王熙凤闻言,眼皮也不睁,只是鼻子微不可查的轻哼一声。
平儿倒也不在意,转身继续擦拭桌上的茶具,不等擦干净一只,就听王熙凤道:“你们侯爷是个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的人。他是一家之主,又是侯爷,身上自有威势,旁人见了他有理也弱三分,什么话吩咐下去,底下人就巴巴的争抢着做了。我岂有他那样的命。
你又不是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难缠,但凡我稍有疏忽大意,就有人钻漏子寻错处。那起子怀着坏心思的,自然就拿到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说道了,即便是那胆小怕事的,也能背着嚼出三里地来!”
平儿闻言微微一叹,她觉得她们二奶奶这番话说的一点不错。作为一个女人,她们二奶奶能够在这开国公府内深受器重,大权在握,确实与她如此兢业的精神脱不开关系。
“还有,你还好意思提你们侯爷,我如此尽心的操持家里的事,为的又是谁?还不是怕他在外担心,不想让家里的小事分他的精神。他倒好,自从祭祖的时候回来一次,待了还不到两天就走了,而且这么久了,连一封家书也没寄来,也是个没良心的臭男人。”
听到王熙凤满腹幽怨的话,平儿心内一笑,却忍住不表露,只道:“二爷是做大事的人,定是手中的事情太多给忘了。二奶奶要是想二爷了,何不自己写一封信让家里的小子给二爷捎去?二爷要是见到二奶奶的信,定然就明白二奶奶的心意,也自会给二奶奶回信的。”
“谁想他了,我才不写……”
主仆二人正闲话间,忽有亲信仆妇跑来笑道:“二奶奶,兴儿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王熙凤蹭的一下坐起来,怀中的猫儿受此惊吓,“喵~”了一声跳下榻跑掉她也不在意,睁目命道:“快让他进来回话!”
一连番的动作和话语过后,方才悔悟露相,却也无暇在意了。挥手让按摩的小丫头下去,她则重新披上棉袄,亲自出来外间客厅接见兴儿。
如今贾琏身边的小厮和长随有三四十人,但贾琏出门在外若非必要不喜欢讲排场,且有着亲兵的存在,因此此番下天津卫办事,除了那一批老船工之外,并未带几个家下人。
这兴儿与昭儿一样,都是从总角之龄就跟随贾琏的跟班小厮,只是因为机灵劲不及昭儿,方不如昭儿那般受宠。
“奴才兴儿叩见二奶奶,二奶奶万福金安。”
“你们二爷在外可好,他让你回来做什么?”
“回二奶奶的话,二爷一切安好。二爷让奴才回来,一是让奴才带信回来,二是马上要开春了,二爷让奴才们回来取几件轻便点的衣裳。”
兴儿跪在光亮的地上,笑嘻嘻的伸手进怀中,斜眼瞅了瞅,拿出一封信出来,自有小丫鬟接过呈与王熙凤。
王熙凤接过信却不急着拆看,反而觑视着兴儿,冷丁丁道:“你怀里还有什么,拿出来。”
她何等眼尖,兴儿那鬼祟的动作,自然难逃她的法眼。
“嘻嘻,没什么,给旁人带了点东西……”
“少打马虎眼,还不老实交代。让我搜出来,管教腿给你打折了。”
王熙凤不过是凤目微竖,就吓得兴儿不敢心存侥幸,“是是是,回二奶奶,二爷交给奴才的是两封信。二爷特意交代了,一封给二奶奶,另一封给林姑娘,奴才不敢欺瞒二奶奶。”
说话间,这小子很狗腿儿的就将怀中另外一封信拿出来,头埋着双手奉上。
看着丫鬟呈上来的另一封信,王熙凤眼睛眯了眯,虽然很有一种欲望拆开瞅瞅,但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要生事的好。因此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封信还藏着掖着的?怎么,这也是你二爷交代的,不能给我瞧见?”
“不,不是,二爷并没有交代。是奴才多事,奴才该打,奴才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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