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赵辅周言说要带玉娘去乐春楼后,又是几日不曾回到王府。玉娘每日里都盼着能去乐春楼,如个孩童般,欣喜自眼底冒出。
府中上上下下都瞧得出来,她是打心底里盼着呢。
可这却愁坏了轻霜,三思又三思,想同她言说乐春楼皇室子弟不可去,可进而三思后却又不敢说。
直到三日后,怀德侯府命人前来传话,两日后是侯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邀翊王妃前往。
玉娘当即答应下来,待侯府家丁离开,她顿时满眼惊喜的望向轻霜。
“既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想必会去许多人。定有人知晓,那乐春楼里面有何新奇好玩的。”她眼底似燃起一团焰火,恨不能即刻就冲去乐春楼。
这言外之意,怎的像是要在寿宴上问旁人乐春楼的事?
轻霜一怔,心下暗道不好。
这等事旁人做不出来,但眼前这位王妃定是能做出来。
轻霜又急又慌,生怕到时玉娘在寿宴上惹出大祸。
她咬咬牙,憋了几日终究还是说出来:
“乐春楼是乐坊,文武百官前去尚且要悄悄前往,生怕此事传出去,有损清誉。殿下既是皇子,如今又刚回京,不可前去乐坊。”
“王妃就更不能去了,否则此事传入宫中,皇上可是要重罚殿下的!”
玉娘眸底焰火灭了,此刻连嗓音也压低,“这般说来,又不能去了?”
“殿下是皇室中人,自是不能去。”
原是因为皇室中人才不能去的!玉娘心下了然。
轻霜又道:“况且,如今太子丧期未过,乐春楼不可献乐献舞,但既是殿下所言,想必是陛下准了的。兴许……兴许是为殷大将军献艺的。”
“若是为那位殷大将军献艺,我也不能去?”玉娘眼底仍留有几分希冀,盼着轻霜能点个头,如此她倒是能去瞧个热闹。
哪怕是悄悄地去!
可轻霜却还是摇头。
玉娘仍不死心,又问:“可此事是殿下要带我去,难道这也不成?”
“既是殿下要带王妃去,倒是能去。”
此话一出玉娘顿时喜笑颜开,原是能去的!
不料轻霜又补上一句:“可若此事在京城传开,到时定会对殿下声誉有损。倘若传入宫中,更是于殿下不利。”
方才舒展的眉心,转瞬又微微颦起,玉娘单手撑着下颌叹气。
“这京城,规矩可真多。”
原以为是能去乐春楼好生玩玩的,可轻霜这般一说,她顿时兴致缺缺。免得真去玩了,日后此事传入宫中,皇后又要罚她跪几个时辰。
她双膝好不容易才养好,可不能再跪了。
“罢了罢了,不去就是了。”
夕阳照进屋内,轻风钻过小窗吹拂发丝,接连为此事欣喜了三日的玉娘,如今却宛如冬日里枯萎的花,了无生气。
她双目失神的盯着门外看,直到面前的茶水凉了,轻霜前去为其换杯茶,她才缓缓起身去到妆奁盒前。
盒子打开,拿出藏于最底下的和离书。
如今赵辅周身上的伤想必是好些了,或许也该同他言说和离一事了。
早日和离,她也好早日离京……
等轻霜换了茶水赶来,进门就见玉娘手中竟又拿起了和离书。
这几日都不见她拿出那和离书,还以为早就撕了呢,没成想竟然还留着。
“王妃这是又、又要同殿下和离?”轻霜结结巴巴的问。
玉娘将和离书展开,缓步去案前摊开,“原想着等去乐春楼玩了以后,再同他言及和离一事。不过如今既是不能去,也该和离了。”
语毕又蓦然想起一事,眼含笑意的望向轻霜。
“倘若我同殿下和离,到时我便不再是翊王妃,大抵是能去乐春楼的吧?”
王妃还真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吃的、玩的!轻霜哭笑不得。
可细想倒像是确是如此。
只要她不是王妃,待太子丧期一过,到时自然无需顾及皇室颜面,纵是去青楼也无人拦她了。
轻霜点头,“能去。”
此话刚脱口而出,轻霜又顿觉出不对劲来。
不对啊!她分明是要劝王妃在乐春楼一事上守规矩些,怎的又劝和离了?
这要是被殿下知道,她这小命还怎么保得住?
眸光在玉娘与和离书间不住地徘徊,她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不、不可。”
轻霜心下一慌,顾不得许多,当即一把摁在和离书上。
玉娘抬眼望她,满目不解。
她只得硬着头皮胡扯:“乐春楼乃是京城第一乐坊,去那儿得好些银子呢。而、而且寻常百姓,不得进入。”
玉娘皱眉,“百姓不得进入?”
轻霜连连点头,生怕玉娘不信,二次重复:“正是,寻常百姓不得入内。王妃只需等太子丧期过了,到时王爷定能带王妃前往。”
她只觉心慌的紧,尤其是对上玉娘双眸时。
更是心虚。
王妃该不会……猜出来她在胡扯吧?轻霜心想。
“可你方才不是这般说的,是你要我顾及殿下颜面的,不可毁了他的声誉。”玉娘更是疑惑了。
“……”轻霜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好端端的,多什么嘴。
“是奴婢不懂,此事旁人去不得,王妃能去。”轻霜只盼着能让玉娘暂且放下和离一事,免得过两日翊王回来,到时她可就完了。
玉娘仍是将信将疑,“当真?”
轻霜不住地点头,“当真。”
“既如此,还是过几日再和离吧。”玉娘挪开她的手,缓缓将和离书收起来。
正欲将和离书收进妆奁盒中,但看着已被烧掉几个字的和离书,眉心微微一拧,回头望向正暗自松口气的轻霜。
“取笔墨纸砚来。”
轻霜纵是猜到她是要将和离书重写一份,但现下也已无心力再劝说,心慌的应了声是,转身就出正房。
待走远些,长舒了几口气,才生出股绝处逢生之感。
好险!险些小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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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房出来,她七拐八绕的去了账房,远远地就见账房刘先生正愁眉苦脸的站在屋檐下。
自打那日刘先生被唤去书房,出来以后似是比以往都憔悴,更是频频外出,也不知是有何事。
此刻碰见,轻霜好奇问上一嘴,“刘先生这几日可是遇上事了?”
说着便随他一道进了账房。
“王妃要笔墨纸砚。”
刘先生一边去拿笔墨纸砚,一边叹气,“何止是遇上事了?分明是遇上大事了!”
笔墨纸砚取来一并交于轻霜
他又刻意压低嗓音:“全是那和离书惹的祸。”
轻霜正欲拿着笔墨纸砚离开,听闻此言不禁疑惑问:“难不成殿下他……”
刘先生摆摆手,“不可言说。”
轻霜还想追问个清楚,可见他缓缓落座,似是不愿再多言。她终是没再问,转而要走。
不料身后又响起他的叮嘱:“往后在王妃面前,谨言慎行,免得惹祸上身。”
脚下一顿,轻霜回过身来。
见刘先生一手扶额,似是遇到天大的事了,轻霜虽不知究竟是何事,但他所言确是在理。
福了福身子,轻霜道了声谢,随即便走。
只余账房内刘先生还在叹气,不时喃喃一句:“乐春楼……唉,这乐春楼岂是我能使唤的,殿下分明是要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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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外。
管家弯着腰立于案几前,将今日宅中一事娓娓道来。
赵辅周手执一书,不时翻过一页,倒像是并未在听。但每每提及玉娘,他翻书时便较平时略慢一瞬。
待管家语毕,他放下书。
“怀德侯府老夫人寿辰?”他半带轻笑,眉宇间浮现一抹不屑,眸底沉沉的望着案几上的书。
冷风吹过,那书被风吹开几页,正巧打开其中一页。
上面四字最是显眼:笑里藏刀。
“太子丧期未过,纵然老夫人是八十大寿,也该关起府门自家贺寿。”而非似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办寿宴。
甚至还只准京城达官贵人家女眷前往祝寿。
这事,有鬼!
“殿下是说这寿宴……”管家话说一半,微微抬眼望向他。
赵辅周道:“尽早派人前去查明,究竟有何人要去。”
管家忙应了声是。
待赵辅周再次拿起书时,又缓声叮嘱:“本王不在府中,倘若有人胆敢前去王府惹王妃生气,无论是谁,只管赶出去就是。若是皇后前去,也赶出去。”
“出了事,本王担着!”
言毕轻轻摆手,管家吞吞吐吐的应了两声是,后退几步。
正欲转身出营帐,不料赵辅周再次抬眸看来,似漫不经心的问:“五弟可还有旁的宅院?”
如今的翊王府,原是大祁五皇子的府邸,只是更换了府邸牌匾。
而原五皇子自打被查出对太子出手后,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家丁,甚至其剩余宅院、铺子尽数归翊王所有。
就连如今的王管家,亦曾是五皇子的管家。
对于五皇子可还有旁的宅院,王管家最是清楚明白。立于几步外微微弯下腰,“城东有两处宅子,城西有一处宅子。但城西外另有一处宅院,比如今的翊王府还要大些。”
大些的宅院?赵辅周眸光幽深,抬手揉了揉眉心,倒似是在思虑要紧事。
只是他不开口,王管家亦是不知他要做何事,更不敢离去。
良久,缓慢而似低沉的嗓音传来:“将城中最偏院的那处宅子,仔细收拾干净,本王日后用的上。”
但他倒是盼着,这宅子日后能用不上。
“还有,此事不可让王妃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