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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告渣男

    长安城,长寿坊西

    人来人往的县衙门前,一名浑身是伤的年轻女郎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纷纷侧目。

    不过最多也就是好奇打量两眼,并没有好事者上前打听人家的伤心事。

    倒不是大梁人民素质有多高,连瓜都不吃,而是这样的情形每日都有,已经不新鲜了。

    沈朝盈怀揣一纸诉状,击鼓鸣冤,很快就有两个衙役出来,带她入内。

    后来仔细回想,沈朝盈发现一切都要从那杯加了双倍珍珠的奶茶说起。

    要不是急着打烊,她就不会把剩的小料一股脑给加了进去;

    要不是心急,她就不会被噎住。

    盯着青黑棉布帐顶许久才幽幽回神,沈朝盈叹一口气。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穿了?

    整理完原身的记忆,沈朝盈久久无语。

    你们大梁人民可真是开放,看个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互许终身,家中耶娘不同意,私奔了。

    只是原身拿的似乎不是甜宠言情剧本,而是大女主复仇爽文剧本。

    看这环境,这满身伤沈朝盈望天,呵,这是遇人不淑,被坑惨了啊

    到底占了人家身子,沈朝盈不好说看不起人家那话,忒没良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圆脸小尼端着汤药进来,见她睁着眼,“咦”了一声:“你醒了。”

    沈朝盈还没张口,小尼已经把药放下,跑去外面喊人了。

    既醒了,断没有要麻烦人家伺候自己喝药的道理。她挣扎着,拖着残损伤体,努力伸长手去够那药,

    够着了,往嘴边送。

    “既醒了——”

    来的是清静庵专司接待宾客的知客明镜,蜂目鼠吻鹰钩鼻,精明长相,与她前世辞职之前的某位主管有几分神似,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脉的冰冷,

    “便把这些日子租住的银钱给付了。”

    “咳咳”

    沈朝盈刚灌到嘴里的药差点没喷出来。

    “啧”

    明镜颇嫌弃地站得远了些。

    沈朝盈微窘。

    她咬牙。

    不是她想当老赖,只是

    原身身上的钱财都被那渣男给卷走了,哪还付得起赁钱?

    姑娘啊姑娘,也不知道留个心眼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奔着情海一头猛扎进去,唉,触礁了吧。

    眼下这关难过。

    看多了穿越小说的沈朝盈,好歹还懂得隐藏自己。

    忖度着原身说话习惯,虚弱蹙眉,捏起腔调,拿出少得可怜演技,

    “我昏睡这些时日,宣郎他可曾来看过咳咳”

    明镜“嗤”地笑出声,“小娘子还当是在做梦呢,这儿是庵堂,尼姑庵,男子如何进得来?”

    沈朝盈脸一白,摇摇晃晃快要栽倒。

    明镜还继续戳“她”肺管子:“莫说他进不来,就是进得来,小娘子身上还有值得被搜刮的?”

    沈朝盈央她别再说了,配合着身子一抖,落下泪来,就道要去见主持。

    因为身上难受,三秒落泪的演技倒是手到擒来。

    明镜不说话,那小尼到底不忍,替她应了。

    被小尼搀着一瘸一拐向外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身后明镜凉凉的讽刺:“别以为师傅心善,就能饶了你的赁钱呵。”

    沈朝盈脚下一顿。

    ——

    沈朝盈是被渣男殴打之后晕在清静庵后门的。

    浑浑噩噩,万念俱灰,被庵里尼姑捡了回来。

    其他人怕惹上祸事,云心师太力排众议,拍板将她留了下来,是她的大恩人。

    今日一见果然,云心师太生的便是和善的出家人模样,肉鼻头、厚嘴唇,额头饱满,天圆地方沈朝盈赶忙打住自己那三脚猫的面相心理学,对师太施郑重一礼。

    云心师太温声道:“小娘子如今可醒好了?”

    沈朝盈咬一下唇,这个清醒,自然不光是指她人醒过来,好好的坐在这儿。更是问她可还执迷不悟。

    原身也曾醒来过一次,却又闹着要出去找渣男。

    出家人心善,但最忌讳过多干涉他人因果。

    沈朝盈毫不怀疑,若自个儿再闹着要去找渣男,云心师太一定会连人带包袱地将她干净利落丢出去。

    沈朝盈又是一礼,郑重道:“儿已清醒多了,还得谢师太好意收留。”

    师太点点头。

    云心师太确实和善,见她捉襟见肘,不仅让她继续在庵里养伤,还主动提出免了这些时日的赁钱。

    “只是小娘子离家这样久,想必耶娘都担心得紧,也该写封书信寄去。”

    云心师太说得很委婉,言下之意是她若不与家人修复关系,总不能一辈子住这儿吧。

    沈朝盈却有另外主意,“师太是好意,儿却不能不知趣。儿已决心将银钱讨回来。”

    欠人情,还是原身欠的人情,她不喜欢。

    云心师太亦有些诧异。

    这沈小娘子前日里还哭闹要见情郎,今日便改了主意,变了个人般?

    心性果真这样坚韧,又怎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但到底好事一桩。

    在庵中租住的女施主迷途知返,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云心师太毫不吝啬,为她指了条明路:“长安令崔大人,为官很清正。”

    沈朝盈再次拜谢。

    虽说那渣男家住万年县,但,清静庵在长安县地界内,她去长安县衙报案,不算过分吧?

    这才有了今日一趟。

    ——

    公堂上,年轻的长安令眉眼冷肃,微微带点压人气势。

    长安县处京内,县官比畿县要高出两阶。一样是县令,嘿,人家长安令就是绯袍。

    不过这绯袍也不是那么好穿的,天子脚下,常常受到京兆尹以上高层官员,甚至是皇帝的关注。

    先帝、今上都曾亲召京兆府诸县令,访问畿内民情疾苦。

    先帝爷爷时更是时不时压力一番京畿诸令:“诸县令等:抚绥百姓,莫先于宰字;煦育黎人,须自于厥德。卿等日在京畿,各亲吏理,务在用心,以安疲瘵,庶期成政,以副朕怀。”

    在这种地方当父母官的,竟然是这样一位俊眉修目的年轻人么。

    不是有靠山,就是有靠山。

    她忙道:“民女所告,尽诉在状纸上。”

    身体低伏,微微颤抖、弱弱低泣,十足一副被负心人抛弃后伤心欲绝的模样。

    又因容色格外姣好,惹得堂下诸衙役不忍,好好一个明艳女郎,怎么弄成这样,唉

    衙役捧上诉状。

    长安令拿起状纸,才看第一行,便忍不住抬眼看向她,目光有些锐利:“女郎乃吴兴人氏?”

    沈朝盈脸一白——

    这下可不是装的。

    她怎么忘了,她公验上写的吴兴人氏,现出现在长安,这算不算浮逃人口?按梁律是要遣返的先不说丢人与否,原身在家处境啧,她可不想回去!

    还没想好该怎么狡辩,那长安令却已收起锐利,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沈朝盈松了好大一口气。

    吴兴人状告万年县人,告到他长安县来崔瑄蹙眉沉吟了一会,才放下诉状。

    但看堂下那受蒙骗女郎一身新伤,楚楚可怜,若他不管

    沈朝盈哪里知晓自己这麻烦事正让这位有靠山的县令良心遭受拷打,只觉得对方这诉状看得格外久,莫不是那收了钱的讼师有哪处写得不甚清楚?

    这般腹诽着,堂上沉默半晌,只听长安令到底投出一枚火签,冷声道:“着张宣带来。”

    长安县衙办事速度很快,两名衙役压着渣男来时,才不过一个时辰。

    那渣男连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某守法奉公,实乃良民,不知大人寻某来此所为何事”

    沈朝盈冷笑一声,呵,还以为是什么危险人物,原是个只敢打女人的废物。

    衙役让她确认对方身份,强行扳过张宣的脑袋,她冷冷一瞥,那眼神还没叫张宣来得及心惊,便蓦然换了哀戚戚神色:“正是。”

    “是什么是我可不认识你,你这小娘子莫要胡乱攀咬!”张宣脸涨红,激动起来。

    沈朝盈趁此瘫坐在地,不住往后退爬,瑟瑟不安:“宣郎,别别打我!”

    “老实点!”

    立马有衙役上前隔开他们俩,水火棍一抵,张宣立刻动弹不得。

    其实公堂之上,再怎么样渣男也不敢造次。只是沈朝盈反应快,装得又像,再加上一身伤。

    这等欺软怕硬之徒,崔瑄看在眼里,神情严肃,慢数沈朝盈状诉他罪行:“对这些指证,你可认罪?”

    看堂下二人方才反应,衙役已信了大半,再想起方才找到这张宣时,对方是在平康坊狎妓。

    若非骗取了眼前女郎的钱财,张宣一个穷书生,哪来的银钱去平康坊的红绡苑夜宿?

    在看向张宣的时候中便带上了鄙夷,对沈朝盈则又多了几分怜悯。

    张宣忙矢口否认:“是这沈氏攀咬污蔑于某!某为人清清白白,自认坦荡无愧!”

    又转头对沈朝盈恶狠狠道:“你说话做事要讲凭证的,这里是长安城,可不是你们那犄角旮旯地方!”

    沈朝盈差点没笑出声。

    面上却还要装得伤心欲绝,嘤嘤伏泣。

    崔瑄淡淡出声:“那你便说说,她为何要攀咬你?”

    “这”张宣噎了一下,他不过是为了脱身,这还没来得及编呢。

    沈朝盈适时指出他方才话中漏洞,满脸希冀:“宣郎,方才崔县令并未说我姓名,你却一语道出,可见是还没忘了我。”

    张宣大惊失色,再看座上,崔瑄亦是眼神锐利,看着他。

    “这这某想起来了!”

    张宣眼珠子一转,“崔县令,此女当初看上了某的皮相,便纠缠不休,从吴兴一路追至长安,主动赠某金银信物,以图结交相识!这些这些银钱全是她主动给我的!身上的伤却不是我打的啊!”

    “清静庵有人证,看见你于庵堂后僻静处拖行沈氏,辱骂不止。”

    清静庵的人证上来,竟是那日在后门呵走他的姑子,张宣脸上流露出心虚。

    “她们,她们许是看错了”

    崔瑄看一眼沈朝盈,沈朝盈感觉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你的意思是,沈氏看上了你的皮相,一介弱质女流,瞒着家中一路追随你到长安,凭自己逃过了各处城门公验,将身上所有盘缠尽数送了你。又在长安结了仇,被人往死里打是这样么?”

    “对,对对,对!”

    崔瑄忍无可忍,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漏洞百出!”

    两名押送他的衙役立马上前,水火棍毫不留情捅在他身上:“混账!”

    “打量着我们小崔大人是那么好蒙的?!”

    “还不如实招来!”

    “招!招!哎哟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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