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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卧室里叮铃咣啷,动静隔门传出,客厅里三人危坐正襟。
陈茯苓冷酷抱臂,看看陈继再看看周絔行,眼中是全然怀疑的神采,甚至带着一种“马上给我老实交代”的肃漠。
陈继表面扶额,一副无奈的神情,实则心慌得都快炸了。
暗恋继持两年,他从未敢泄露分毫,陈茯苓怎么就得出“搞基”这种大不韪的结论,差点把陈继吓死。
“说话啊,一个两个都沉什么默?”陈茯苓催趲道,“说点儿八卦给我听听。”
周絔行:“什么叫搞基?”
陈继:“”
陈茯苓:“”
四只眼睛齐刷刷地落到周絔行身上,相顾无言。周絔行像动物园里的异类,新来的品种,遭到围观后,不悦地颦眉。
“呃这个吧”陈女士不想再听八卦了。
很好解释的一个命题,瞧着周絔行疑惑的眼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妈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也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咱们是兄弟,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对吧,如果咱俩同时喜欢人又同时谈恋爱,那咱们的关系更不一样,太巧了是不是?哈哈这种兄弟情深的关系,”陈继嘴皮速碰胡言乱语,盖棺定论,“就叫作搞基!”
陈茯苓鼓掌:“没错。”继而低声,“挺会扯淡。”
陈继微笑。
周絔行眉头未展问:“你有喜欢的女生?”
“我没有啊。我知道你也没有啊,”陈继耸肩摊手,“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概念,别误会。”
周絔行眉褶消失:“嗯。”
陈茯苓适时问:“小行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周絔行:“好看的。”
陈茯苓啧道:“肤浅。”
陈继早就竖起耳朵,生怕错过重点。听到周絔行说出了对喜欢女生的第一句描述,他悬着的心虽跳犹死。
小行确实喜欢女生。
陈继加入话题,接茬儿陈茯苓的话:“你不喜欢好看的?你不是外貌协会晚期吗?”
陈茯苓笑:“我更肤浅。”
她接着问:“除了好看还喜欢什么——性格之类的。”
周絔行:“温柔,包容,开朗,优秀,活力”
二字词语两分钟未绝,陈茯苓惊呆道:“你这孩子要求还挺多的,很容易找不到对象啊。”
谁知周絔行还没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永远都不能离开我。一天都不可以。”
“难。”陈茯苓撇嘴,“现在小情侣谈个恋爱,稍微吵两句都得分手,哪儿有什么永远。不离开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周絔行侧脸看陈继。
陈继被看得打飐身麻:“你看我做什么?”
周絔行垂眸盯地板。
接下去另起话题,陈茯苓没再参与。她坐在对面仔细观察陈继和周絔行的相处模式,放在周絔行身上的目光持续了很久。
二十分钟过去,陈继原来的床被指挥着搬去练舞室,现在卧室里的床三米宽。
两个工作人员大汗淋漓,陈茯苓招待人喝水,周絔行多结了钱。没了组装床的声音,家里登时清新安静。
“最近好好练舞了吗?”陈茯苓问陈继道,“在爷爷家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吃宵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体脂率多少?不会增长了吧?”
陈继:“”
陈继摸了摸腰,手测60,他笃定地说:“不可能增。”
陈茯苓说:“过来测。睡前跳一段,我倒要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再不回来,妈妈老了,练舞室也落灰了。”
她唉声抚脸,好像真七老八十满脸壑沟都是皱纹了似的。
陈继笑道:“妈,你怎么像个小孩儿。”
陈茯苓捋捋短发,道:“走吧,跳给我看。”她越过陈继肩膀看后面的周絔行,像对自家儿子似的说,“小行你要看陈继跳舞吗?我得检查他功课。要不来之前你先去卧室把你们的新床收拾收拾吧,不然你们没办法睡觉啊。柜子里有床单和被罩,前天才洗过晒过。”
周絔行道:“好。阿姨,哥刚回来,不要霸占他太久。”
陈茯苓摆首离去,一头金毛乱晃,不服:“我儿子我还不能霸占他啦?行行行,半小时后就还给你,赶紧去铺你的床吧。”
家里空间有限,没专门设立书房,而是改成了练舞室。平常把书直接收进房间,足够用了。
练舞室里东墙是一整面的巨大镜子,陈继简单拉伸后,等候陈太后懿旨。他根据懿旨里的题目跳一段即兴舞。
片刻后懿旨下来了,但不是舞蹈题目。
陈茯苓神秘地问:“你看小黄漫的时候,没给他看看啊?”
陈继刹惊:“嗯?”
陈茯苓不可思议地说:“他怎么连搞基都不知道?”
陈继明白了:“”
高中被刘炀带向腐漫这条不归路时,有次周六回家,陈继因为没看完漫画,想着反正剩最后一章,赶紧看完不再想了。
然后便被走路轻无声的陈女士抓了个正着。
那次差点把陈继吓出心肌梗塞。好好一个至纯少年,正常的异性恋不喜欢,竟误入歧途看男的跟男的恋爱打啵甚至做陈继以为陈茯苓会骂他,心脏都跳出了嗓子眼儿,但陈茯苓什么也没说,并问他要走了漫画链接。
看完后还评价太清水,跟每天阻止作者上高速的绿色小说网站似的,啧声叹息好几天。
“小行的世界里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学习,现在又被爷爷每天逼去公司上班工作,其他什么也不干。”陈继重拾前不久的话题,只好解释,“他连手机都不怎么碰,不知道不奇怪啊。”
陈茯苓摇首,拽文道:“非也非也。”
陈继谦虚:“请讲。”
“他世界里还有你。”陈茯苓说。
陈继怔神。
陈茯苓又说道:“你们兄弟感情确实好,不全是我生的,但胜似全是我生的。保持。”
陈继仰脸,叹:“嗯。”
回到自己家的第一晚,分房失败。但跳半小时舞,身体自主陷入疲惫,陈继倒是没失眠,倒床便陷进黑甜梦乡。
早晨醒来神清气爽。
陈继叫了二十分钟才把周絔行喊起床,洗漱完吃早餐,他直接去上班打工,让周絔行该干嘛干嘛去。
在陈家住了三天,周絔行跟了陈继三天。陈继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连周氏的大门都没看过。
周槊敏接二连三地打电话把周絔行臭骂了几顿。
第四天,陈继无法,连夜带着周絔行回周家,呵斥让他明天去公司,并顺势提出分房之事。
提议时周槊敏在旁,他想都没想直接同意,还即刻让刘姨给陈继收拾了一间客卧出来。
周絔行脸色阴沉,问:“为什么分房间?”
陈继讲道理说:“离开学还剩九天,咱们不一个学院啊,宿舍肯定也不一个。小行,你得习惯自己睡,我不在你就睡不着这个毛病必须得赶紧改,这几天正好适应适应。我又不能跟着你一辈子啊。”
“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周絔行冷声道,“谁说的我们要住宿舍?你跟我商量了吗?”
陈继心惊,一时被周絔行的气势压得不敢说话。
睡觉时仍然没分房成功。
周絔行抱着枕头,站在客卧门前,倔强地等陈继开门,颇有他不开门就站到死的逼迫架势。
“哥,我睡不着。你让我进去,今天太晚了,我想睡觉。我睡不着。哥我睡不着哥”
三年前的画面历历在目,陈继知道战争又开始了,而这次肯定仍是失败。
周槊敏将一切看在眼里,肯定也想到不愉快的记忆,声浑沧桑:“小继,今晚别分房了,让他进去。”
陈继开门,身心俱疲。他没理周絔行,躺到床上直接背过身去,盖被闭眼一动不动。
悲哀涌入心头,陈继有点恨自己了。明知管不住心动,还总是无法坚持底线,让周絔行一而再地在他的情弦上胡作非为。
最后陈继都有点儿恼周絔行了,不喜何撩?世上哪有弟弟对哥哥占有欲这么强的,惹得陈继心想死又复燃,难过得想落泪。
翌日陈继心中抑闷,醒得很早,天刚翻鱼肚白就睁开了清明的双眼。
望窗至天光大亮,他没叫周絔行起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他怀里挣出去。
身后的人沙哑着嗓音问去哪儿,陈继随口道上厕所。周絔行嗯了一声,良久才松开胳膊,陈继成功身退去洗漱。
然后他直接开门跑了,早饭都没吃。
刘姨在后面喊:“欸?不吃早餐了?今天打工时间这么赶的吗?你昨天该提前告诉说的,我提前做早餐啊。”
陈继也喊道:“我忘了,下次再提前说。刘姨我在路上买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就好了,我得去赶地铁,拜拜——”
还没进地铁口,陈继便被一个人叫住。
看清来人,他骇然吃惊。
“哼哈,我就知道你会坐这趟地铁,专门儿等你呢。”刘炀迎着早晨初阳,气势汹汹地走上来,捏住陈继的脸左右扯,“陈继你真行啊,说着第二天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你人呢?我不是你最爱的炀炀了吗?你竟然这样伤我的心。说!为什么把我打入冷宫,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半个月了啊陈继!”
陈继汗颜心虚,两边脸颊被扯变形了也没敢动手挣脱,唇齿漏风地说:“你怎么大清早在这儿?给我机会,听我狡辩。”
随后真诚表示:“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咱们两个的关系”
“你们什么关系?”一道声音突兀地从不远处冷冷传过来。
吓得刘炀嗷一嗓子,赶紧松开手,碰到鬼似的抱住陈继的肩膀以求保护,转身望寻声源。
周絔行站在马路对面,阴鸷地看着刘炀的手。
早上气温凉爽,风一吹,陈继甚至觉得冷。
“卧槽,你弟也在啊?”刘炀小声,“继继,你知道周絔行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儿的吗?”
陈继看不出来,觉得和往日没区别,奇道:“什么样子?”
刘炀摸了摸陈继的耳朵,眼睛瞟周絔行,耳语道:“他想打死我。”
陈继哑然:“不会的。”
刘炀继续摸陈继,微微一笑音色更低:“他更想淦死你。”
不远处,周絔行看见陈继眼眸霎睁,几近失色地扭脸紧盯刘炀,随后半边脸颊烧红。
他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