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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浴室门遭受重创,惯砸到墙壁,玻璃“咔嚓”一声惊动,从中间向外延伸裂出蛛网。
幸而是夹胶玻璃,安全性能教高,没碎。
花洒里细水长流,溅在地板上如动听乐声,陈继惊恐地瞪着门口,人早已条件反射地蹿到墙角把胳膊横在脸前自卫起来了。
“你疯了啊?!”缓过惊心动魄的劲儿,陈继放下胳膊怒吼,随即连忙赤脚过来拽起周絔行的胳膊,“玻璃炸了吗?有没有碎片飞出来啊?你有没有哪里伤到?”
周絔行说:“没有。”
他的语气很淡,根本没有刚刚“行完凶”令陈继感到害怕的自觉性。胳膊悠哉抬着,乖顺地让陈继仔细检查。
确定无伤,惊吓过去,陈继一巴掌拍在周絔行后背,特别地狠:“我说了我先洗我先洗,你急什么?!就算你要节省时间非要进来一起,在门口说一声不就行了,我会不给你开门?用得着拿脚踹吗?!玻璃是夹胶的不会炸,可万一炸了呢?玻璃碴子把你扎成刺猬你就高兴了是吧!”
周絔行目测浴室道:“你离得远,不会扎到你。我踹门的时候知道你在用水蓬头洗澡,有注意安全。”
陈继怒火飙升:“我知道扎不到我,我说的是你啊!难道你受了伤可以不管?!”
周絔行道:“我没关系。”
花洒通畅地流水,水声绵稳人音渐消。继白日被质问,这是陈继第二次觉得周絔行陌生。
他不着丝缕,抬眸细察周絔行的神态——看不出异样。
周絔行从小就与众不同。
别人笑,其他孩子好奇,只有他不问其因;别人哭,其他孩子安慰,只有他无动于衷。
情绪这种东西,在周絔行身上并不丰富。
如果说院长不喜欢他是因为陈继,那其他小朋友不亲近他则是因他性格怪异。
他当初不像孩子,像疯子。
但陈继未曾发现过。
因为周絔行黏人,幼时哥哥长哥哥短,长大后哥这哥那。
“为什么锁门?”寂静中周絔行问道。
陈继回神,叹气道:“跟你开个玩笑,逗你玩儿。”
周絔行嗯了声:“哥,以后别这么逗我。”
陈继抓住门把手,把浴室门从前面看到后面,最后说:“败家孩子,弄坏东西还挺在行。”
周絔行手一伸环过陈继的脖子,把他重新推到花洒下:“明天换新的。”
流水淌过脖颈,胸口,小腹再往下,陈继抹了把脸:“换新的不要钱啊?年纪轻轻就知道浪费,钱是大风刮来的?你跟我去打工那么多次,就该学会珍惜任何来之不易的东西。把你这一身坏毛病改改,不然还揍你。”
他抬起刚才怒打周絔行的右手,人打完了,掌心却还在回味似的隐隐发麻发热,微疼。
“嗯。”周絔行答应着,眼睛移开睫毛垂耷。
等他身上的衣服落地,全身干干净净,陈继想看又不愿低头地瞄周絔行的后背。
鲜红的手印如玛瑙一般,顾不得哥哥的威严,陈继猛惊赶紧把周絔行拉过来看手印:“我打这么狠?!”
周絔行背过身:“还好。”
陈继懊悔:“疼吗?”
周絔行拿浴球:“不疼。”
陈继嘴硬:“活该。”
周絔行:“嗯。”
搓澡的时候,浴球不小心掉落,陈继扭身弯腰去捡,周絔行本要挤沐浴露,但他却突然不再动作,抬着手忘记了前路似的。
陈继直起腰看他不动,只垂着眼:“看我干嘛?怎么了?”
周絔行喉结上滑,道:“没有。”
晚上睡觉,陈继觉得身旁人的呼吸像醒着时一样平稳,没在意。半夜醒来上厕所,陈继发觉周絔行还没睡,呼吸始终没有入眠的轻匀。
他动了一下,想起身,换来更紧的拥勒:“啊,我要上洗手间,你突然抱那么紧干什么?”
“噢。”周絔行松手。
陈继坐起来按亮床头灯,掀被下地跑去洗手间:“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等他放完水回来,周絔行重把人捞进怀里:“没睡。”
陈继睁开困顿的眼:“失眠了?什么原因?”
清醒几个小时不说话,再开口嗓子会有黏意,声音便低沉沙哑。周絔行静默半晌,陈继第二觉都要睡了,他才找到该怎么回答的话:“不知道。”
陈继清醒一瞬,不再问,手在被子底下摸索了一会儿,搭在周絔行的腰上。
手掌抬起压落,陈继像拍小孩儿哄睡那样哄周絔行:“不知道就放空自己,什么都别想,睡吧。睡吧”
在陈继渐低的哄睡中,周絔行低应:“嗯。”
深度睡眠的陈继不知道,隔着睡裤,有个东西顶丿了他一晚上。周絔行整夜未眠。
早七点睡醒,陈继侧眸想喊周絔行起床,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把所有零工全辞掉,不必起那么早,他心安理得闭上眼醒神儿。
谁知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睁眼,上午十一点半,陈继应激直接掐周絔行腰:“快起快起!小行你中午没去公司,爷爷肯定又要骂你。”
腰间有痒痒肉,周絔行躲避了一下,闭目抓住陈继的祸手攥紧,嗓子低哑:“别乱摸。”
陈继冤枉:“我哪儿有?”
周絔行迷糊:“哥痒。”
陈继更冤枉:“没摸了。”
“嗯。”周絔行不睁眼还不让陈继在床上乱动,“不起再睡会儿,我困。”
被胳膊锁在床上的陈继不能动弹,非常无语地说道:“你哪天早上不困啊?”
周絔行:“嗯。”
陈继:“”
磨磨蹭蹭一小时才起床,陈继对镜刷牙洗漱:“早上爷爷没喊你,但你下午再不去,晚上回来肯定没好话给你。快洗脸,下楼吃午饭,然后去上班。”
周絔行说:“你跟我一起去公司。”
陈继吐掉泡沫,漱口:“我去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啊。”
“会让我看着就好了。”周絔行说道,“你辞职了不用再去打工,在家又没事,跟我去。”
第一句话陈继似乎咂摸出点儿味道,但不敢多思,强行将扰乱他心的念头狠狠挥干净。
然后他想了想,在家确实没事情可干,点头同意前往。
每年寒暑假陈继都会来公司转转,要么跟着周槊敏,要么跟着周絔行,对周氏企业很熟悉。
很早之前周槊敏便想放手这么大一个公司,享几年清福,奈何周絔行年纪尚小,不是能全权托付的时候,只能拼着一把老骨头继续在位掌权。
他身子骨健朗,对待事业狂热,两年前又拽着周絔行让他处理业务。一面公司一面孙子,倒也做得津津有味。
“我看周絔行的心根本不在公司上,小继,听爷爷的,跟我学怎么管理公司上下,到时候把他踹了,你想干嘛就干嘛。”见陈继现身周氏,周槊敏在办公室嘿然说道,“我是真看不上他每天能睡死在床上的懒蛋样儿。”
陈继嘀咕说:“让我跳跳舞还行,管理公司这种事儿,我哪有这脑子啊。”
周槊敏哈哈大笑。
周絔行看陈继,目沉:“把我踹了?”
陈继摇头:“我可没说。”
周絔行面向周槊敏:“我把你的公司干倒闭,我哥都不会不要我。”
周槊敏气声道:“兔崽子我的不是你的?!把我的公司干倒闭你也去大马路上要饭吧。你要饭没事,饿死就饿死,我不会心疼你一丁半点儿,但你想想小继要是因为你也饿死了,哼哼。”
陈继:“我饿不死。”
思忖数妙,周絔行低头处理文件:“公司不会倒闭。”
陈继:“”
九月份拽着八月份的尾巴登场,大学报道,陈继和周絔行收拾东西打算提前一天去。
“我的古典舞专业书找不到了,上次有放在书房吗?”陈继在卧室的墙壁置架上的书籍里一一查找,没找到。
周絔行道:“可能在。”
在家容易丢三落四的坏毛病没改掉,陈继不是丢衣服就是丢书,有时候还会丢舞服。
古典舞专业书是陈女士书架里的,他抽出来看。
刚放暑假陈继每天抱着,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但他觉得还有东西没吃透。恰逢金金的父母联系聘他做舞蹈老师,陈继暂且搁置,没时间翻阅第四遍,心里也忘了这事儿。
然后他现在找又找不到。
“真奇怪,我那时候好像就把书放在床头柜没动过吧。”陈继摇首,去书房找。
周絔行抿唇跟上。
一进门,书房的西、北两面墙是通顶式书柜,书籍分门别类题材齐全。
老爷子的书房另置东方,这是陈继和周絔行的。一老、二少阅书不同,划分明晰。
陈继找到艺术分类的书,眼睛睃巡过去。
书没找到,倒是看见了往常漂亮规整的书柜间有裂缝。裂缝竖直,宽高似门。
陈继问周絔行:“以前这里有线条吗?”
周絔行:“没有。”
“我就说我没记错,”陈继自豪道,“现在怎么有了啊?”
周絔行在西面书柜找陈继的古典舞专业书,目不斜视:“找人在后面扩了点空间。”
陈继惊:“这真是门啊?”
周絔行:“嗯。”
陈继好奇:“打开,我进去看看。”
周絔行没动。
“小行?”
“嗯。”周絔行转身,停止找书,“别看了吧。”
他看着陈继,说:“哥,你不会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