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田中三郎电话的时候他刚关上夜灯准备闭眼睡觉。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对方你不接电话我就一直打下去的气势没有阻碍的传了过来,降谷零停顿了一秒钟还是滑开了接听。
只要保持情绪平稳,就会沉稳可靠的大叔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走过场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打扰你了。这个时间你应该准备睡觉了吧?”
降谷零盘腿坐在床上,“三郎先生有什么事吗?”
田中三郎也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奔主题,“小饼干说5丁目那边的商业楼,就是我们上次去过得那个地方,出生了一个新的灵,闻着很合它胃口。我现在在和客户对接,走不开身,麻烦你帮我带它去吃顿宵夜吧。它应该已经到你那了吧?”
随着电话那边的话音落下,卧室的窗户发出了一声碰撞响。降谷零起身拉开窗帘,窗外,一只雪白的巴掌大的小兔子正站在窗沿上,淡灰色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虽然没有表情,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期待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感应到了,说着:“那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下这孩子。明天给你转账。”就挂了电话,隐约听到那边传出来的男男女女的欢呼和重金属的音乐声。
“说什么在陪客户,分明又是去酒吧吃喝玩乐去了。”
降谷零无语嘀咕,还是打开了窗户。随着他的手碰到窗沿,一层无形的屏障开了一个小口,大小足够容纳兔子进来。等兔子进来后屏障又恢复如初。
布置结界的本事降谷零是从田中三郎那学来的,现在笼罩在降谷和藤原家的两个结界是他经过自己调试和改良的版本,就算是田中三郎自己也不一定进的来,更遑论他的式神了。
小白兔一见到他就格外亲热,亲昵的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腾空起来又用带点湿润触感的鼻头贴在他的脸侧。
就算是知道这只萌萌哒的毛茸茸的真面目,此刻降谷零还是受用的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捞过小白兔让它窝在自己掌心,另一只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又搓了搓它的额头,小兔歪倒在他的手心,舒服的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那我们就出发吧,小饼干。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单独出去过了。”
把兔子放到书桌上,降谷零转身去换衣服。小兔听懂了他的话,乖巧的窝在桌面上,只是摇晃的两只长耳朵和后面短短的尾巴暴露了它兴奋的心情。
降谷零换好衣服把让小白兔坐到自己肩膀上,尽量不发出响动的出了门。
帮田中三郎带他的式神们出去加餐这活,降谷零做的已经很熟练了。
一直活跃在阴阳师这个行业里的田中三郎手里的式神非常多。由能力强弱往下排,降谷零也没有全部见全过。
式神的前身都是灵或者妖怪。灵是阴阳师们对于鬼的专用称呼。因为念起来和自己名字撞音了,降谷零还是习惯用原来的称呼来叫它们。
鬼魂和妖怪与阴阳师缔结契约后从此就成为了他们的式神,供主人驱使。而相对的,它们的力量也有了稳定的来源,也就是阴阳师本人。所以说,能驱使这么多式神的田中三郎,真实实力是不可小觑的。
虽然式神们有了稳定的力量供给,但吞食弱小妖鬼提升力量的本能依旧刻在骨子里。阴阳师们通常对此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它们去。田中三郎的几只大式神也是如此,时不时会出去自行捕猎。
但自从有一次降谷零和另一个式神出去,误打误撞帮忙制服了一个不老实的鬼,让那个式神饱餐一顿力量大增后,时不时就有式神从田中三郎那跑过来求他和它们一起去。
这个活动被田中三郎戏称为宵夜party。
降谷零对这个称谓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对这个男人的取名水平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就说现在这个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的“小饼干”,想想它的本来面目再联想这个名字,降谷零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好。
田中三郎是一个在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反复横跳的中年男人。出去见客户的时候他会把自己收拾的体面干净,西装革履,因为还不错的长相,社会精英的气质扑面而来。处理事情时思维敏捷,效率很高,非常的可靠。
但在生活方面,他又总显得格外不着调。除了对西装的搭配,常服乃至睡衣的款式都让降谷零不敢恭维,更别说完全不会照顾自己,以前还发生过一次突发奇想来下厨,结果忘记关煤气灶被邻居发现煤气中毒送医院的经历。
总之,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个精分。
肩膀上的小白兔又咕咕了两声。降谷零收回飘远的思绪,抬头看他们今晚此行的目的地——一栋正在建设中的商业楼。
“这里有你想吃的东西在吗?”降谷零仰头看了一会偏头低声问。
小白兔迫不及待的咕了一声,以示肯定。
“那好吧。”降谷零挠了挠头,观察了下监控设备和保安的巡逻路线,沿着施工人员的专属楼梯爬了上去。
紫红色的雾气从未修建好的电梯井里飘出来。降谷零刚一从楼梯间里出来,肩膀上的小饼干就连续咕咕了好几次,后腿一个用力就扑了进去。
与此同时,电梯井里传来了一声嘶吼,紫红的浓雾猛地收回在电梯口凝成了一个人影。
它的双手双脚都卡在电梯门里,身体被撕扯着,像一块濒临断裂的布料。它的嘴巴大张着,一只眼珠吊在眼眶外。乳白色的肉虫在它的脸皮下涌动,从它大张的嘴巴里爬出来,又从空了一个的眼眶里爬回去。
它显然很痛苦,嘶吼声就没停过。
小白兔扑向它,过小的身形与鬼扭曲肿胀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但降谷零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小兔身上的白色绒毛在这一刻突然裂开,墨绿色蠕动着的肉从娇小的身躯里翻出来,逐渐涨大。白色的毛茸茸很快淹没在这片诡异的绿色肉球里。
涨大的墨绿色肉球比一个电梯都要大,甚至因为走廊的限制它还有一半是透过墙面延伸到了另一边。
肉球正对着鬼的方向,像是岩浆爆发的前兆,开始咕嘟咕嘟往外冒泡泡,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一个巨物猛的冲了出来,它们张开嘴一口就把鬼咬进了嘴里。那卡在电梯门里的四肢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拽离了身躯,孤零零的垂在门框上,随着主人的消散缓缓化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咕叽咕叽的咀嚼声在头顶响着。降谷零默默抬起头,那个从绿色肉球里冲出来的东西是六个拥有巨长脖子的狗头,每只头的狗品种都不一样,有的软萌有点凶恶。而现在,六个头正在互相撕咬打架,被它们咬在嘴里撕扯的正是刚才那只电梯鬼,它已经没了原来的形状,只是一块正在被极限拉扯着的紫红雾气。
深绿色的口水从几个狗嘴里滴下来,降谷零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刚才后退的动作是那么的明智。
随着一声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那块雾气被那个长相最呆萌可爱的狗头一口吞了下去。墨绿色的肉团颜色加深,每个头都露出了餍足的表情,显而易见吃饱了。
降谷零活动了下站的有点僵硬的脚准备上前招呼小饼干回家,那边巨大的绿色身躯突然就往地上一坐,顺势躺倒进入了睡眠状态。
刚走出一步的降谷零:“……”
他忘记了,小饼干的习惯就是吃完东西一秒都不耽误直接睡觉。
看着面前这坨庞然大物,降谷零伸出手指戳了戳它,仿佛戳进变质还自带黏液的果冻的手感让他咽了下口水。幸好小饼干最后一点意识还醒着,它慢慢把自己变小,缩成一只阿拉斯加的大小后就真正的叫不醒了。
田中三郎热衷于给自己所有的式神捏一个可爱幼崽的形态外表,第一次见到它们破开毛茸茸身体出来的时候降谷零久久不能言语。
现在看着脚下的式神虽然体型变小了但仍然改变不了这是一坨“克系生物”的事实。降谷零叹了一口气,他把六颗狗头连同脖子一起rua进了肉球里,才忍着黏糊的手感把肉球抱了起来。
“下次再这样干脆扔着不管好了。”金发青年自言自语着朝楼下走去。
“我往这边走了,再见伊达!明天见。”
“明天见。”
和同事告别完,伊达航站在警局门口的垃圾桶旁边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才把易拉罐扔了进去。
摸出手机习惯性想给女朋友打电话,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才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女朋友已经睡了,遂把手机又揣了回去。
回头看了眼大厅里正在值班的同事们,想到了一些事情的伊达航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没有开车来,现在准备走回去。幸好公寓离警局不算太远,走一走也是一种放松。
这个街区的路灯坏了一个,时灵时不灵的,闪的人眼睛有点疼。伊达航索性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11月份了,气温骤降。就连一向不是很怕冷的伊达航被风一吹也不适应的缩了缩脖子,哈了一口气。
11月呀……
伊达航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到的公寓楼,想到现在大概率在那间房间里的萩原研二,一时间拿不准该不该上去了。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虽然从小到大朋友缘都很不错,但他实际上是一个人长大的。上了警校后认识了三个兴趣相投的朋友,他们都有被称为幼驯染的存在。
不过自己虽然没有,但不代表伊达航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幼驯染很多时候是和家人等同的存在。
好友的牺牲让他痛苦,那作为那位好友的发小,萩原研二该有多么的崩溃,这是他即便难过也是不能百分百共情的感情。
伊达航想想身边的几个好友,发现每一个人都是让人无法放任不管的,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等五分钟再进去吧。伊达航走进电梯时心想。
租出去的降谷宅里,那间没有人住的卧室里。萩原研二靠着整理干净的床坐在地上,嘴里含着一根快要烧到头的香烟,低头看着手机上下午就收到的短信。
他发出的调入搜查一课的申请再一次被驳回了。同时受到了上司的一条长短信,解释了驳回原因和一些安慰的话。
香烟烧到了底,烟灰落在了手机上。萩原研二拿过垃圾桶又撕了几张卫生纸,把屏幕擦干净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黑暗,警官先生闭上眼睛,头后仰枕到了床边。他闭上眼,轻轻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是他对友人的无法传达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