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丝的手离开艾维后,语无波澜地对他们说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见过一类人,看着瘦弱,肌肉鼓起来比谁都结实。”
艾维抿唇,手指向自己,“格瑞丝小姐,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的声音里有暗暗的期待。
格瑞丝:“……”
格瑞丝的沉默伤到了他的心。
艾维放下手,眼角湿润,“对不起,我以后会多锻炼身体的……”
胡佛安慰他:“艾维,身体瘦弱某些情况下也是好事。”
他这话是在对格瑞丝说。
格瑞丝知道,“我想,只要有合适的工具,某些事就算是孩童也能做到。”
胡佛问:“晕血的孩童也可以吗?”
格瑞丝不回答。
胡佛又问:“还有菲比的证词你要如何解释?死人也能摸女人的手吗?”
格瑞丝依旧不语,神情却已发生改变,她的唇角勾起胸有成竹的角度。
胡佛猜到她在想什么,“格瑞丝,你这是将菲比女士想成了妄想狂。”
格瑞丝否认:“不,我只是认为她在黑暗里遭到了欺骗罢了。”
她说完,抬起头迅速扫了艾维一眼,也许她希望她能捕捉到什么。
她没有。
他病恹恹的,蓝眸含泪,可怜地望着她,他知道她在怀疑自己。
任谁见到这样的青年都会心碎,胡佛一个男人都拜倒在了他的眼泪下。
“格瑞丝,你再好好思考下吧,我真的觉得没有可能是……他。”
胡佛声音渐轻,手挠了下后颈,他觉得当人面讨论这种事好尴尬。
艾维理解,“胡佛先生,没关系的,这是格瑞丝小姐的侦探职责。”
胡佛感动,“艾维,难怪他们都说你是天使,你就是啊!”
艾维脸红,手抓住被子向上提,挡住自己半张脸。
格瑞丝拧着眉看他,表情不信任,眼睛里却动荡着迟疑。
如果不是他,该多好?
可是,菲比的证词已将凶手锁定了他,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胡佛不这么想,“格瑞丝,我猜得到你的推理,我认为你忽略了三件事。”
格瑞丝摊手,“愿闻其详。”
“第一,你忽略了实际,分尸需要考虑时间、地点、凶手的个人情况。”
“我赞同。”
“第二,你忽略了魔法,我确认我闻见了魔法,它就在死者的座位附近。”
“这个我也赞同。”
“第三,你忽略了逻辑,如果凶手真的是……,他这么做不是太明显了吗?”
“……”
格瑞丝对于这第三点不置一词,她只讨论前两件事。
“胡佛先生,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证据给你,不,你们看。”
她又看了艾维一眼,这次她还是没有抓到他的“把柄”,难道他真的无辜?
不然,他就太可怕了。
格瑞丝想到这,打了个冷战,她很难说清,这是因为恐惧还是难过。
总之,她和胡佛决定分开调查。
她以证明某人是凶手为目标,胡佛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为目标。
而他们行动的中心,那位青年,听罢,茫然、无措地望着他们。
他似乎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
他想了很久,最后也只能眨着眼睛,乖巧、柔声地对他们说“加油”。
胡佛快要掉眼泪了。
格瑞丝啊,这样傻的孩子,怎么会被你当成凶手呢!
我们退一万步说吧,他有这个脑子吗?
格瑞丝对胡佛眼神递来的话语不作回应,她头转向旁边,不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
讨论结束,他们离开。
等他们的脚步声完全走远,嫌疑人才终于放下那种愚蠢、天真的表情。
他露出笑容。
他的这种笑,很像是刑场观看他人被绞|死时所会露出的表情。
-
格瑞丝的调查围绕“地点”这个词语展开,毫无疑问,分尸需要空间。
外行人会说,有没有可能是事先,比如说前一晚将尸体分完、带来的呢?
绝不可能。
就算尸体保存良好没有发臭,那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尸体僵硬。
现场的那具却还很新鲜。
这是整起案件最可怕、最诡异的地方。
格瑞丝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2小时。
胡佛更夸张地说:“我认为死亡时间不超过2分钟!”
格瑞丝嗤之以鼻,她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支持他的魔法杀人论。
她相信有魔法能眨眼间将人的头颅切割下来,可现场的情况不像是这样。
现场,血太少了。
就算是拿小刀割伤脖子的人,当场流下来的血也会比今晚地板上的多。
显然,这就是死者里根男爵早已死亡最好的证明。
胡佛对于这个问题保持乐观的态度,“没准是那个魔法有止血的效果呢?”
格瑞丝气笑,“哼,魔法还真是万能啊!”
所以说,她当初考虑放弃侦探生涯是正确的选择。
要不是某人推开她房间的大门……
格瑞丝忆起和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抵达了她的目的地。
厨房。
“我想要知道,你们今天是在哪里宰杀的动物?”
-
格瑞丝回来的时候,一身动物味,有几个人嗅见这气味,捏着鼻子躲远。
她平静视之,朝胡佛的方向走去,她远远看见,他在和美丽的卡琳娜聊天。
菲比,卡琳娜的姑姑,说过卡琳娜对里根男爵的死态度漠然。
胡佛找这位卡琳娜问询也是在情理之中。
格瑞丝想要跟上去听他们在聊什么,抬眼,见到胡佛对她抛了个眼色。
这是在说:走远点,别过来。
格瑞丝耸肩,转步离开,她离开前,注意到卡琳娜的身后有个男孩。
估计是她的亲戚吧。
格瑞丝走到角落,她在这里,听到附近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天。
他们在聊死者里根男爵的事。
他们说,里根是被老男爵收养的,老男爵是个变|态,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里根因而自小便受到不好的对待,导致他长大后也害怕同人亲近。
“所以,他才完全不近女色。”
“男色呢?”
“也不近。”
“不不不,我听说只是表面这样,他背地里就和老男爵一样变|态。”
“不可能,里根男爵不是那种人!”
“是啊,里根男爵比老男爵还要变|态,他不是身体需要满足,他是精神!”
里根变|态与否的话题持续了一阵后,这群人陡转直下,不,上地聊起了人性。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杀人者是怪胎,还是普通人?
犯罪是恶劣环境下滋养出来的东西,还是人一出生就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
娜塔神当初选出来的那十个人,原本就是坏人,还是受力量所惑成为了坏人?
他们就这样大肆谈论,聊到唾沫飞到了旁边的女士那,都浑然不觉。
格瑞丝不在乎,她还在等待胡佛和卡琳娜的聊天结束。
有人比她在乎,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猛地挨近她,抓住她的手,半转过身,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护着。
“格瑞丝小姐,”他怜惜地叹道,“这些人对您太不礼貌了。”
“还好,”她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因为您在这里呀,我想要看您是如何破案的。”
艾维在拿手帕擦她的头发。
格瑞丝欲言又止。
艾维猜到她要说什么,“您在怀疑我,我知道。”
格瑞丝不说话。
艾维握住她的手,说:“没事的,就算您要将我送上绞刑架,我也会欣然接受。”
格瑞丝这回无法再保持沉默。
“我不会做那种事。”
“嗯?”
“我没有兴趣送你或者送任何一个人上绞刑架。”
艾维神情微滞,两秒后,他脑袋侧了下,露出好看的笑容。
他兀自道:“也对,您说过的,我忘记了。”
格瑞丝诧然,“我说过什么?”
他握住她手的力度忽然加大了一点。
好像在嗔怪她似得。
他弯腰,眼睛笔直、亮堂地盯着她。
“格瑞丝小姐,您说,您会在被罪恶吃下去前和它同归于尽。”
格瑞丝记得,她说过这句话,而且她说这话时,情感绝对挚诚。
就像她谈论凶手和侦探的华尔兹。
然而,这些都只是距离现实遥远的假想……
格瑞丝的思考戛然而止,她猛然发现那假想距离她好像已不是那么遥远。
只要她的推理成真。
她被这一念头吓到,她抬起头,看向同她距离如此之近的美丽青年。
他面带笑容,目光专注、如烛火般凝视着她。
她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的眼底浮现出一份痛苦。
他捕捉到她的痛苦,抬起手,指尖顺着她的耳垂向下划动。
“格瑞丝小姐,您的精神太紧张了。”
她的精神是否紧张她不清楚,可现在,她真的感到紧张。
他的触碰让她紧张。
格瑞丝的眼睛快速地眨着,黄眸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
理智突然离她而去。
艾维含笑回视她,过了一会,他意识到她目光的含义,他的手吓得脱离。
他们同时朝外跳开。
紧接着,那短暂的、只发生在瞬息里的奇怪插曲被他们两个淡忘。
他们迈向对方,生硬地聊回案件。
固然,他们都已经知道谜底,只是一方还不能确认。
胡佛这时朝他们走来,他要和他们说卡琳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