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公,钱塘城已被唐军攻夺……”
一艘快艇急速向南岸驶来,船上甲卒神情灰败的向着站在岸边的侯安都说道。
不用这些卒员禀告,侯安都也已经看到了钱塘城中的乱象,这会儿闻言后也只是微微点头,旋即便沉声说道:“传令舰船速速后撤,勿与敌战,封锁江面,阻止敌军南渡!”
钱塘城失守,对于江防而言自是一大重创,但是还有钱塘江这一天险的存在,陈军在舟师水军上仍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当务之急便是严守钱塘江防线,不要再被敌军突破。
“可是,钱塘水门还有许多卒员等待救援……”
军士闻听此言之后,连忙又开口说道。
之前为了挽回颓势、守住城池,大量的南岸将士都被战船运载北去参战,前前后后投入一万多人。如今城池已经被唐军攻破,上万名溃兵都聚集在钱塘水门码头,须得有足够的舟船接应才能返回。
侯安都听到这话之后眉头又深深皱起,他隔江眺望北面情势,见水门码头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而且看样子唐军已经在试图向水门发起进攻了,心中犹豫一番之后便沉声说道:“彼类不能力战却敌,已经是有罪无功,若为了营救他们而让唐军伺机夺船,致使江防再破,则此群徒更加死不足惜!”
为了确保不被唐军将舰船夺走从而获取到渡江的载具,侯安都便决定放弃北岸那些战败的军众。
那些人已经是城破胆破、士气沮丧,即便是接应回来,接下来也未必还有胆量继续参战,反而还有可能会影响南面师旅的士气。
将他们留在对岸,如若遭到唐军的虐待残杀,正好还可以让南岸守军见识一下敌人的凶残暴虐,从而更加坚定抗击之心。
如果唐军要招抚收降这些军众,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收编,而他还准备趁着唐军在城中立足未稳而尝试重新将城池夺回,这些军众留在彼处正可以作为内应。就算他们没有这样的主观意愿,一旦南岸发起反攻,唐军必然也要分心提防这些军众趁机作乱。
无论怎么想,冒着舰船被唐军拦截抢夺的风险去接应搭救那些败众,都比不上将他们抛在对岸作用更大。
随着侯安都一声令下,原本还在钱塘城附近江面穿梭巡弋的舰船便纷纷向后方江中撤退,而那些正在水门码头上等待舟船接应的败军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后,口中顿时发出绝望的悲吼乞求声:“不要走、不要……救命、救命啊!唐军杀来了,快来相救……”
然而任由他们怎样的悲呼哀号,江面上那些舰船还是越行越远,一些守军将士见状,便直接跃入了江中,向着舰船驶离的方向便快速游去。
然而眼下仍是冬末初春的潮寒时节,这会儿又是气温骤降的傍晚时分,一众败卒胆气已失、血气更竭,哪怕水性再好,一旦跃入寒凉的江水之中,还是会快速的失温,不多久便被冻得手脚抽搐,而后便不受控制的沉没江中。
至于那些舰船因为接到命令要快速远离江边,切勿被唐军欺近夺船,军令所驱再加上也担心自身的安危,自然不会停下来等待那些拼命想要游上船来的军士,仍是态度坚决的往江中而去。
与此同时,入城的唐军也已经完成了对城内的肃清,并且分出一队人马往城南水门而来。上万民军众拥挤在城南这狭小的空间内,就连探出水面的用竹木打造的码头栈桥都被踩踏的咯吱作响,眼见很快便有可能断裂到江中去。
唐军将士渴望军功,一路向此杀来,那些聚集在此的败军军士们初时还挥舞着武器稍作抵挡,但见到冲杀来的唐军越来越多,顿时也变得惊惧有加,江面上原本应该入前来接应他们的舟船也都纷纷撤离,越发让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愿降、某等愿降,乞请将军饶命、饶命啊……”
眼见逃生无望,为了活命便陆续有军士抛下手中的武器,拜伏在地向着唐军哀告乞降,而后方人群由于太过密集拥挤,甚至就连伏地乞降都做不到,只能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乞求饶命。
此时唐军主将史宁也在亲兵拱卫下进入了钱塘城,萧摩诃这个降将因为之前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加上原本还曾经是此城城主,因此便也获准跟随在主将身后一起入城。
城中战斗已经结束,各处骚乱也已经平息下来,从城南传来的哀号乞求声就变得尤为刺耳。
萧摩诃新经家人生离死别的丧乱,心情仍自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可是在听到诸军士们的哀鸣声后,还是不由得心生恻隐。
尤其想到当中可能还有不少昔日曾经并肩作战、情义深厚的袍泽,他便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史宁的面前,口中沉声说道:“此间群卒之前顽抗王师、诚然罪大,然此群徒不过流矢而已,性难自主、受制于人,侯安都等权徒欲将射往何处,群徒便往,虽有罪行,实无贼心。恳请将军体恤,普赐仁义,活此群徒!”
史宁听到萧摩诃为那些败军求情,略作沉吟后便回答道:“王师南来之前,已有檄文传告三吴士民,此行只为诛除奸恶、无虐苍生。唯尔愚众无视王道正音,偏听奸徒邪论,遂惹此祸,纵然尽死此处,亦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