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我和你讲,昨天高明哥哥给我寄来了他画的画,是我上次拜托他帮我画的我们经常去玩的那个地方,我拍了照片发给他看。”尚还稚嫩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男孩开心的抓着他的手腕喋喋不休,脸上笑意飞扬。
“画的好写实,上面还有我和zero!一会放学去我家我拿给你看!高明哥哥还给zero你准备了礼物,说是感谢zero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说到这里男孩又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笑的有点腼腆。
降谷零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又转头看向周围,是他小学的时候的教室。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心里疑惑的问自己。
“zero在发什么呆啊?”有着一双特征明显的蓝色眼瞳的男孩不解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有点担忧,“昨晚没有睡好吗?”
降谷零还在外飘忽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勉强笑了一下,“没,抱歉hiro,你刚刚说什么?我刚才在走神,没有认真听。”
出口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属于孩童的声音。降谷零不免又是一愣,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充满了违和感。
但是看着面前幼驯染的脸,他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只有七岁的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连带出了一股超越当前年龄的忧虑,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在看自己长不大的小儿子。
“zero最近总是在走神,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男孩小心翼翼的问道,然后又抢在好友回答前快速说:“当然!要是zero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的!”
这次无奈的换成了降谷零,他拍了拍幼驯染还放在他桌上的手,“我有事的话怎么可能瞒着hiro啊,我们可是说好要做超级大亲友的!”金发的男孩还伸出手臂划了一个大圆,示意有这么大。
刚刚从失语的低迷状态恢复不久,时不时还是会陷入消沉状态的诸伏景光就被他逗笑了。
降谷零也跟着笑了一会,才正色解释道:“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半夜失眠,睡眠不好就容易走神。”
“原来是这样。”诸伏景光低头想了想,眼睛一亮,“那……今晚zero要不要去我家和我一起睡,我也经常失眠,这样睡不着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能一起聊天。”
降谷零无语,“失眠是值得高兴的事吗?hiro。”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了,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的,明显很心动的样子。
但是不知道想了什么,好不容易打起来的精神又萎靡了下去,“虽然很想和hiro一起睡,但是明天早上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出发回熊本县看爷爷奶奶,待会也要早点回家收拾东西,不能等hiro做完值日了。抱歉hiro。”
诸伏景光虽然也有点失望,但是看着面前向来活力满满的金发幼驯染如此不在状态,又觉得心疼,他轻轻揉了揉降谷零贴在课桌上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的,zero。等zero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玩,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睡觉聊天,还有哥哥准备的礼物也要给zero。”
被幼驯染咕噜了半天终于满血复活的降谷零撑起脑袋点点头,笑着说:“那说好了!等我从熊本回来,hiro我们再一起玩!”
“嗯!约好了!”
小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说话声渐渐离他远去,教室里的布置慢慢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暗吞噬。降谷零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刚才还站在面前的诸伏景光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黑暗渐渐吞噬了他身前的课桌,黑色还在逐渐侵染他身下的椅子。
降谷零低头仔细看自己的双手,一双不大属于孩童的双手,因为他天生的肤色,不同于幼驯染的白皙,是比麦色更深一点的颜色。
这样一双尚还稚嫩的手,在某一个光线转换的时刻骤然沾满了鲜血,年幼的孩子吓了一跳,与此同时黑暗终于把他身下的那张椅子也吃掉了,金发的男孩转瞬掉入了无尽的黑暗。
【反正你都已经要死了,那我借你的身体来用,也没关系吧】
清亮的女声混在轰鸣的雷声中,随着它一起劈到他耳边。他倒在一片被雨水冲刷出的泥地里,动弹不得。
满眼都是血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覆盖住了他全部的视野,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影子在眼前晃动。
痛到极致就变成了麻木,他试图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失败了。浑身上下哪怕是眼皮都不听他的使唤。五感也在渐渐离他远去。
我要死了吗?
可是都还没见到爷爷奶奶,说好一起去河边钓鱼都还没有去。
还答应了hiro,等我回去以后要去他家做客留宿。
还有……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也是想让自己活下去的吧?
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还有很多想看的风景没有看。
我都还没有长大。
无尽的委屈和不甘开始在心里蔓延,已经感觉不到的眼泪从眼睛里渗出,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我还不想死!
我要活着!
我还不能死!
他在心里无声呐喊。
一只手突然抹去了他眼前的血红,就像擦掉一面被水蒸气糊满的玻璃窗一样,轻轻一擦就露出了透明玻璃后的真实世界。
降谷零睁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正在削苹果的诸伏景光。
已经是初三的少年一定是放了学就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
现在是盛夏,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主人解开,露出了已经有凸起变化的脖颈和一小半锁骨,上面还有未干的汗珠。
注意到他的醒来,清俊的少年对他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微笑,“醒了吗?zero。”
降谷零眨眨眼,迟疑了一会才出声:“hiro?”
“是我哟。”诸伏景光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连同水果刀一起放到了盘子里,抽了一张湿巾把手擦干净才站起身伸手去摸幼驯染的脑门。“嗯,看来已经退烧了。”
降谷零:“……hiro为什么会来?”
诸伏景光:“是藤原阿姨给我打的电话,她要去上班,藤原叔叔又出差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起来zero也太过分了吧,不舒服昨天晚上在短讯里都没有提,要不是藤原阿姨和我说了你都打算等病好了再告诉我吗?”一开始是平和的解释,说着说着少年的眼睛逐渐染上了真情实感的愤怒和担心。
降谷零被他说的心虚。不过要是等他病好了他肯定就连生病的事都不会和hiro说的。这句吐槽他非常从心没有说出来。
“抱歉hiro,让你担心了。”hiro现在是初三了,课业繁重,还因为自己生病的事大老远跑过来,降谷零越想越愧疚。
诸伏景光看他这样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好吧,总是这样,他就是拿低垂着头的一脸委屈加愧疚的金发幼驯染没办法。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愤怒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他抬手在降谷零肩膀上拍了啥,“只要zero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降谷零一听就知道这是幼驯染消气的证明,连忙笑起来用力点头,“放心吧hiro。”
诸伏景光这才笑起来。
他们原本应该是一起相伴长大的幼驯染,虽然中途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失散”了五年,但幸好他们并没有真的失联。
“所以,zero。”诸伏景光收敛了笑意,表情肃然的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呢?”
降谷零蓦地睁大眼睛,熟悉的黑暗再一次笼罩住了他,这一次不再是那样先吞掉他身边的东西,而是直接一拥而上的把他直接裹了进去。
窒息感瞬间拉满,他痛苦的挣扎想去抓破这个粘稠的黑色泥球,但触手都是一层一层的黑泥,怎么扒拉也够不到顶。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将他彻底淹没。
松田阵平几乎是瞬间惊醒的。他刚一睁眼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拍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的撞上了后方的墙面,咚的一声震得书桌上放着的半杯水倒了,水顺着桌面滴到了地板上。
他惊疑不定的稳住身体,但房间里过于混乱的气场却让他根本没办法达成这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目标。
仿佛有一个巨型风扇在房间里运作,整齐摆放在书桌上的书本、叠放好摆在椅子上的换洗衣服、松田阵平睡的被褥、还包括了始作俑者自己的床上用品全都被风暴一样的卷成一团在天上乱飞。
加上这场突然起来的“暴风”还没有停止,松田阵平被逼的根本无法靠近中心。
房间里的动静大到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松田阵平不得不庆幸,幸好降谷家里的人这几天都不在家,否则被他们这样闯进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风暴”中心的金发男生微微漂浮在床上的半米之上,轻闭着眼,面容平静的像是还沉浸在不知名的梦中,但以他为中心爆发的妖力几乎把能靠近他的东西都快撕碎了。
橙黄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心燃起,顺着妖力形成的漩涡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
松田阵平脸色一变,他不知道现在降谷零是怎么了,但是现在肯定不能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了!不然万一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松田忍着明显在排斥他接近的力量勉力往降谷零的床边走,比降谷零的火焰颜色略深一点的橙红色火焰在他周身点燃,他张开双臂,在他周围暴走的风暴暂时被他的火焰制住了。
火焰和风暴混合的中心,卷发青年猛地双手合十,手掌拍击发出一声脆响。火焰和乱风猛地向中心汇拢,在他手掌前聚成了一团不稳定的光球。
松田阵平咬着牙,冷汗从他额角滴下来。按理说式神原本是不会有痛感的,但他现在正在和自己【主人】力量相对抗,这变相“叛主”的行为会给他的力量平衡造成很大困扰。
幸好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黑色卷发的青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破!”
随之他周身的火焰猛地增强,将那团光球包裹,震荡间两股力量终于消散于无形。松田阵平也被抵消间产生的力量弹飞,不过这次再要撞墙前稳住了身体,飞了回来。
“喂!零!你怎么样?”松田阵平用了点力拍降谷零的脸。
刚才力量被他抵消后金发的男生就重新跌回了床上,只是仍然没有醒。
松田注意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猜想他可能是发烧了,狠狠啧了一声,在已经变的一片混乱的房间里刨出了他被弹飞的手机,幸好手机是被加强过的,没有被直接拍散架。
他点开里面萩原研二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伊达航今晚在值班没有回来,降谷宅目前除了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别人,田中三郎据留守看家的式神说人也还在外地处理委托,没有回来。目前最合适的联系人就只有萩原研二了。
虽然会扰人清梦。不过从小到大就被幼驯染先生这样打搅了无数次的松田阵平不会愧疚就是了。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松田拧眉,他和降谷零是傍晚回的东京,两个人还和萩原一起吃了顿晚饭,知道他是没班的。
所以hagi这家伙怎么不接电话呢!
松田阵平又打了一个,依旧是没有人接听。他放弃的按灭了手机,准备去客厅翻翻有没有退烧药之类的,实在不行给这家伙物理降温吧。
把降谷零嘴里叼着的体温计抽出来看度数,389c。
太高了。
这样下去这人非烧成傻子不可。
卷毛青年再次狠狠的啧了一声。等你醒了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松田打开了衣柜翻出了那件被降谷刚放进去不久的浴衣。